第9章 竹馬少年
來人也是一少年狀，身著灰布衣、背負了木弓與箭袋，腰上別著鐵劍，也是獵人打扮。適才踏著淺雪，飛快地從鬆林某處趕來了此地。
王伊寧見到此人，卻是鬆了一口氣。
“秦瑝少爺，差不多得了！你這三腳貓功夫，沒什麽好秀的，可把我逗樂了呢！——”
那少年仰頭笑著，朝著王伊寧大聲叫道。
王伊寧從樹冠中落下、‘啪’輕易落在平台上，蹲伏著身看向那少年，“你這家夥…這麽晚了還來嗎？”
“你不是也在這裏嗎？”
“哈哈哈…”
王伊寧笑著，便提著鐵槊、從平台上翻身而下，中途摸了下樹幹、一滑落地，輕盈無聲，幾乎沒濺一點雪花。
少年也笑著走過來，拍了拍王伊寧肩膀笑道：“我的大天才，這回可讓你翻身了呀！”
“阿浩，你可別說我。”
王伊寧搖了搖頭，“你不是也能參賽了嗎，怎麽沒見你上台呀？”
“這可是世家武林會…我這小家，可是沒參賽資格的。”
“嘖…這幫人也真是。”
“我料想這幾日你一定都看比武去了，今日結幕，也終於抽開身來，一定是會來這裏玩會的，果真讓我找著你了。明天我和父親就回去了，也就今晚能來看看你——”
“那當然是，我可是好久沒吃肉了！這幾天，肚子裏的蟲都在鬧了！”王伊寧咧嘴笑起來，“咱倆今晚吃一頓，如何？”
“那走吧？”
阿浩挑挑眉，示意了下周圍的叢林，“夜空如此晴朗，今夜說不定還能有熊出沒呢。”
“熊這個季節都睡覺去啦。”
王伊寧笑著、走向帳篷去，也拿出了自己的弓具與箭袋來，“野鹿，野豬，這些也夠吃了。一頭熊咱們今晚又吃不完…”
“走吧走吧，別多說了。”
“好。”
再整理了會行裝後，背上弓具、箭袋的王伊寧便跟著少年阿浩，離開營地進入了濃密的鬆林中，步伐飛動著、很快遁入了那林深不知處。
……
阿浩姓武，名曰武浩，家住雪城、大王伊寧兩歲。二人是在王伊寧隨父親到雪城賣毛皮時結識的。
因父親是大官，阿浩在雪城的學堂屢遭妒忌，一直以來是沒什麽同齡夥伴的。
而王伊寧更因自己是絕世天才，而與阿浩有著幾近相同、乃至更為嚴重的這份境遇。二人當時在雪城街道上玩鬧著，很快成了朋友。
阿浩的父親武笑酒年輕時乃是一位縱橫江湖的俠士，有了妻兒後、才隱退來到雪城州府，做了個兵器教頭。而因此，阿浩自小家裏便有許多刀兵可以隨意把玩、練弄，而他同時也能得到父親的傳授，便在劍術造詣上、超越了一般的同齡孩子。
最後，二人都用實力讓妒忌者們閉了嘴、或是讓他們隻敢私下說、背地裏說。
阿浩，也是王伊寧為數不多的，能與之過招的同齡人。
……
二人遁入深林，一人執劍、一人使槊，再配以必不可少的弓箭，可謂是縱橫整個白蟒山麓雪鬆林，無可阻擋。
活動在這深林中、二人收獲不少，就算是深夜，也仍有動物出來活動。
因而，都讓這二個少年斬獲，成了他們的晚餐、或是商品。
一個多時辰過去，兩人都回了營地。
此時的篝火，燃得已比適才旺盛許多，二位少年圍坐在火堆邊，而火上則是他們用箭矢當木簽、切好串好了的大塊野牛肉。阿浩的包袱裏還帶了從家裏拿的胡椒、醬料等。
“嘖嘖…嘖…真香啊，哇…”
“真香，真香。”
蘸著胡椒與醬料，兩人大口地咀嚼、吞咽著。
樹林外的遠山邊，夜黑逐漸消淡…而泛起了一絲魚肚白的正東方天空，已帶來了些許黎明的清冷，和那春晨的微風。
“說起來，伊寧。”
“咋的了？”
“你那天…幹那事，還真是…夠勇敢的。”阿浩邊嚼著肉邊說話，似是都有些不清楚，“那瑝少爺，他爹…和他爺爺…都就在邊上呢，還有段家主，還有聖上。你就這麽跳上去…不給秦家麵子的打了他一頓，不怕他們計較嘛…”
王伊寧搖了搖頭，貌似仍是十分不屑：
“嘁！一個九歲小孩，打一個十三歲小孩，一群大老爺們跟我計較什麽？再說，他那三腳貓把式，對手又都是些沒啥用的小公子，在上邊風光什麽呢。我看就算是阿浩你，怕是也想上，而且也能打得過他了。”
“哈哈，我要是生在你這大家族，我肯定跳上去了。”阿浩笑道。
“別說我這‘大家族’了。”
輕歎了聲、王伊寧又搖了搖頭，“這群家夥，他們就是見不得天才出頭…巴不得我早點滾出去呢。”
看到伊寧的神色逐漸有些暗淡，武浩也靜了下來、不再說話。
二人在忽然沉靜的氣氛中繼續吃肉，換上話題，聊上一些其它的事。
……
過去不久，太陽便從地平線升起，萬丈光輝透過那白蟒山間與鬆林間的間隙、普照到了這大地。
篝火已經熄滅，旁邊是沒吃完的肉，還有撕割好的毛皮，以及滿地的、仍未被雪浸完的血跡等。
隻是這些血跡，都不是人的。
而此刻，吃得很飽、打了無數嗝的兩個少年，正皆仰躺在一個能俯瞰整座營地全貌的、不遠處的小坡上。
二人曬著初升的朝陽，看向一片白茫、遠望無際的遠方。
鬆林、雪原、大坡、道路、高山，烽火台，還有那王氏族群的城牆，一切是這麽的近，卻也覺如此的遠。
一切已是這麽的慣然了，偶卻又覺，仿佛又有些陌生。
“啊~”
武浩打了個哈欠，顯是有些疲乏了，“父親應該已經起床、準備上路回雪城了，我也差不多是時候要回去了。”
“等我，我也一起。”
王伊寧遂起了身，“我也得回去睡一覺，然後結束這次武林會的鬧騰…好好回到平常的生活。”
“是的，反正也沒咱們小孩啥事。”武浩笑著，“我上去看看他們起了沒。”
話音剛落，便見還躺在雪地裏的武浩，一個‘鯉魚打挺’、便直接從雪地裏抽腿拔起身跳了出來。而後沿著雪坡，武浩一連飛奔，到了岩壁處又更加靈活地一路飛速摸爬上去，最後到了位置，一跳即來到了一株最高的鬆樹頂部，抓住那尖頭、穩當地佇立在了樹頂。
這一連番仿佛瞬間般完成的、迅捷的行動，既不像困倦的樣，更不像一個十一歲小孩的樣。
而在樹頂，武浩眺望到了更清晰的遠方。
王氏族城裏一個個灰白色的石屋、石堡，已經都紛紛點了蠟燭、點出了個萬家燈火來。
從城門口出來的正山道上，也已有稀疏的馬隊在行進。
武浩隨即轉回頭，望向下邊營地裏、已經在收拾東西的王伊寧叫道：“都起啦！伊寧！”
“看來果真是。冬天晝短夜長，這太陽剛出來，已是不知幾時了。”王伊寧收拾著包袱、嘖嘖自笑道，“不知不覺在這玩了一夜，竟沒怎麽反應過來呢。”收拾完了包袱，王伊寧隨即又抬頭一望、摸上樹平台去，將鐵箱收拾來。
王伊寧剛上去，武浩不多久又下來了。
待王伊寧抱著鐵箱跳回地麵，武浩便注意到了伊寧手中的這大鐵箱、不由好奇起來，“喲？你帶了箱子？”
“你瞧這箱子上的金鎖，這像是我王伊寧家能買得起的麽？——”王伊寧笑著自嘲起來。
“那這是…”
“這…”思索了一番、王伊寧正猶豫著如何回答。
而一向聰敏的武浩注意到了箱子上‘黑翳王朝’的國徽，還有皇家宮廷的印記，卻是已想到了什麽…
“不方便說的話，就不必說了。”武浩笑著，“我能理解。”
“多謝你了，阿浩。”
王伊寧抱著鐵箱、眉頭微蹙，“還望你也不要告訴別人。”
“當然。”
……
將弓具、箭袋、吃剩的肉、毛皮等行李物具都收拾完全後，王伊寧、武浩二人穿梭在林間，一路向王氏族城的位置返回去。進了城裏不久，武浩要到驛館去找父親、然後準備一起回雪城去，王伊寧則直接回家，兩人便平分了這一夜的獵獲、而後分道揚鑣。
回到家，王伊寧將物什全都置放好，肉與毛皮帶到廚房。沒有驚醒鼾睡中的父親，便回自己房間睡去了。
而後，離開王氏的隊伍浩浩蕩蕩、也紛紛起身。
今天的隊伍，仿佛是比昨天更為熱鬧，因為都不是世家大族，都是些外地看客、或是小家的參賽武者等等。這一齊從正門上路，這條大山道、甚至都到了有些擁擠的地步。
隨後，一如往常，過了這晚、王伊寧算是回到了平常時的生活。
白天進學堂去，學些書文、寫字等等。
晚上若有空閑，時而開張、進林子豪獵一番，毫發無傷地回來，每次也都能帶回來夠父子倆幾乎半個月的吃用。而在林子裏等待獵物現身時的空閑，他又自然是取出《衡道心法》來仔細參讀。
盡管識的字還不多，可已能大致讀懂許多，細細體悟。
獵來的肉與毛皮由父親帶去雪城販售，賺回飯錢。有時王伊寧也同去，到了雪城便去兵器教頭家找阿浩，或是一道比武、或是玩耍等。
烏金兵符在家置放著，父子倆也從未遇上過些什麽事、沒再動用它。
……
時光就如這麽往常般，靜靜地流逝。
一轉眼，青光晃舞，白駒過隙，許多年就這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