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閑聚堡台
將芬鬱香醇的清茶‘汩汩——’飲下後，秦瑝的祖父轉過頭去，“嘖嘖……這清州特產清茶可真香呢，你倆不來點麽？”
“不了不了。”
“我倆可備有酒呢，這小清茶就免了。”皇帝黑翳泉及另外位老者應著，便是彼此各自從腳邊都提起一壺酒來，大口地‘噸噸噸’下去。
比起清茶，烈酒更適合他們。
“嘖嘖，你倆可真是，不識貨呀。”秦瑝祖父搖了搖頭笑道，“都這個歲數了，還這麽猛的喝…看你倆，怕是再難打得過我咯。”隨即便舉起茶杯、悠閑地躺靠在了身後的大椅上，翹著二郎腿、極是悠然自得地繼續同那皇帝及另位老者兩人觀看著比武。
而送茶的秦瑝則在桌台邊站著，看著眼前三位老者，目作若有所思狀。
過了一會，祖父瞧見秦瑝還站在這，便一轉頭、蹙眉疑惑地問說，“你還杵在這，是找咱們有事麽？”
“是的…祖父。”秦瑝應道，“聽說比武結束後，咱們秦家還要同王家有一場會談？”
“是啊——”祖父說罷、轉回頭去，望著擂台方向淡淡地道：“你還小，這些事你就不必操心了，專心先練好自己武功就行。”
“是…”
秦瑝細聲應道。
此時，坐在黑翳泉、秦瑝祖父身邊的另位老者好奇了起來，“會談？你們又咋了？——”
“有孩子在這，等會再同你細說。”
秦瑝祖父說罷，便再轉頭望向秦瑝問道，“你還有事不？”
“…沒、沒事了。”
秦瑝緊張答道。
“沒事就走吧，有空到下邊看大人們比武去，好好跟人家多學學。”祖父遂再轉回頭去，想起數日前那檔子事、神色語氣是十分失望，便是泯了一口清茶後又道，“真是恨鐵不成鋼呀！你瞧瞧你那天那模樣，被人家一九歲小孩打下台去…你不羞，爺爺都替你羞！”
“…是。那…祖父，瑝兒就先退下了。”
“去吧去吧。”
秦瑝低下了頭，應罷此聲後便轉身、走入了走廊，再緩緩地替三位老者關好了陽台的木門。
待秦瑝離開後，三人安靜看了一會比武。
片刻，那位老者便又問了：“武哥，現在能說了吧？”
“宗胤，人家家族間的事…你好奇成這個樣。”
秦瑝祖父‘武哥’還沒發話，黑翳泉倒是飲了口酒後、嘖嘖歎道，“我可還在呢！再有什麽事，還能大過我這？”
“是啊，也沒啥事…”
秦瑝祖父長歎道，“秦家同王家以前本即是世敵，這麽多年了，我都搞不懂…秦家的祖祖輩輩們該是也都搞不懂…一個在北國深山，另個在南海孤島，這怎麽打得起來嘛？還一打就這麽多年？唉——”
“噗嗤。”
“咱們也都搞不懂呢，哈哈。”黑翳泉樂和笑道。
盡管聊著嚴肅的家族大事，但秦瑝祖父詼諧的語氣，都令身邊兩位老者不自覺地撲哧一笑。
“是呀…這幾十年還得多虧了泉哥，才稍稍緩和了些。結果前些日子又是什麽貿易衝突，什麽又查出了對方安插進的細作之類的，唉，都不知這些破事是誰弄的。”秦瑝祖父搖搖頭連歎著，是越說越氣憤，“我又沒派過，真不知是哪個娃子在老爺子我眼皮底下搗鼓這些肮髒玩意呢！”
“冷靜冷靜，武哥，冷靜。”
老者‘宗胤’拍了拍武哥的背道，“喝茶，喝茶，消消氣。會談的事慢慢來吧，啊，先看比武。”
“嗯……”
秦瑝祖父遂平複了心思，長舒一氣後、坐好繼續看比賽。
過了會，皇帝黑翳泉開口了：
“武哥，你秦家與王家之間的事，我不便插手。可還是盡量把控著些度吧，會談時就把這些事給了結清楚了，就行了……要是上升到動了刀兵、死了人的程度，朝廷就不得不出手，到時咱倆又難辦了，是不？”
“那是自然，泉哥。”
秦瑝祖父泯了一口清茶，冷靜應道。
“曉得就好，安靜看比武吧。”黑翳泉一番微笑、化解了稍許尷尬的氣氛道，“咱聊點別的，別聊這些了。”
“好啊。”
“好。”
……
三名老者聚在陽台邊，一邊看比武、一邊豪飲暢聊。
早已花甲之年的他們，今時難得相聚、不由得在這王家行宮的陽台上，聊了許多陳年舊事。
茶與酒都很快喝完，黑翳泉又叫來侍從、吩咐再上。
而樓下還正舉行著的擂台比武，從各個大小家族代表的連番上場、勝或敗，偶爾出一兩個擂主，但最多不過三四場便是又換下去。
風雲變幻，此時已是黃昏。
今日山中沒再飛雪、僅是風仍刮得那麽烈，見天色漸晚，樓下的比武會也即將落幕。陽台上觀賞了許久的三位老者得知即將要下去正裝出席了，便是也熄了火盆，穿起大衣、收拾東西，準備換衣服下去。
“誒。”
“咋了，泉哥？”
“嗯？”
三人正一邊收拾著，在此時分，黑翳泉就仿佛想起些什麽，便叫住了二人、隨即問道：“好像你們兩個約好的…過兩個月就到了呢是吧？”
“是呀。”
秦瑝祖父答道，“等完了這邊的事，我帶他們回隼陽島，好好安排下後事。然後再過兩個月就我七十大壽，在島上席開三日，到時泉哥，你可一定得賞臉來噢！”
宗胤也笑著望向黑翳泉。
“那必須呀！咱們這位隼陽門的絕代傳奇‘千羽刀鷹’——‘秦正武’的七十大壽，我堂堂天子怎能不到場呢！哈哈哈……”
黑翳泉笑著，另外兩人也笑了開。
“對了。”
黑翳泉笑罷、便又問說，“你們可知，現在這五州萬裏疆域的每個客棧、酒肆、茶館裏，那些說書的、唱話本的，寫的全是你們倆！十個有九個，也都在猜你們是去哪決戰，炒翻天了都。”
“你們‘天下武胤’的了結之戰，可是全王朝人都想看的，包括我在內！”黑翳泉嘖嘖笑說，“就不能透露下在哪打嗎？”
秦正武隻搖了搖頭。
宗胤也笑著答道，“…到時我跟武哥的決戰，無論輸贏，都應是江湖上的一個秘密了。因為此番戰後，我們都將把家主位傳給後輩、然後封刀歸隱了。畢竟武哥年過七十，我差幾年也快了。”
“是啊。”
秦正武輕歎著笑說，“這萬裏江山…能跟咱仨打的，早沒了。還是把天下早早交手給年輕人們吧，興許咱們一輩子，也就走到這了。”
“誒，說起來——”
黑翳泉突然提起了什麽來，隨即放下手中物件，拉了一旁的椅子過來坐下，隨後神情極是認真地向兩人詢問著道：“你們覺得…王家那小孩，將來有可能‘超越’咱們嗎？”
“不好說，得看他自己。”宗胤答說。
“我是覺得吧…他那骨頭挺奇特的，我活了一輩子可都沒見過。那手啊，那腰啊，竟能扭、轉到那個模樣！”秦正武蹙眉撫頷、認真地思慮著道，“他要是不疼的話，那個骨頭便真是絕了。”
“他年紀雖小，可在座中觀摩別人比武時，那神情可真挺專注的。”宗胤說著也嚴肅起來，“咱們這麽小的時候可沒他厲害！”
“是啊！”
“確是…這小子將來得是有番出息了。”
“是嘛，這樣的天才，我可不想錯過。”黑翳泉咧嘴笑著，遂又站了起來道：“等會跟你們去會談的時候，我去親自找他，招他住進我宮裏、找個槍術大師教他，要是有空的話我自己教也行，不過多半是沒有；等他學成了，再把他安排進宮廷禁軍、或是太子近衛，那可妥妥的是個超過咱仨的絕世高手呀！”
“……”
“…泉哥…”
宗胤、秦正武兩人此刻皆無語。
“咋了？”黑翳泉笑道，“你們這反應，那就是給我要定了哈。”
“你是皇帝，我們怎可能跟你搶呢。”
“是啊泉哥…”
“哈哈哈…明白就好，明白就好！”黑翳泉笑著，六十多歲的老頭、此刻的歡笑得竟像個孩子似的，“走吧走吧，該下去世家武林會閉幕式了，可得快點，不然到手的金蛟溜了可就不好咯！”
……
在所有參賽世家的代表，部分比武選手，及當今聖上上場發言這些環節都過去後，這一屆的世家武林會便華麗、完美的落幕了。
落幕後，白蟒山的天色已入了夜。
月光透過稀薄的雲間照射下來，再加之千丈峰王氏邊防厚實城牆的烽火台，與那山道上下遍滿的路邊燈籠、火把等等……即便入夜，在雪白的群山間，王家這一片地帶倒也十分亮堂。
許多難耐嚴寒、亦或不想久留的世家，已趁夜動身。
從步行的，到騎馬的，坐車的，抬轎的…在這不算多大的千丈峰上下，排得琳琅滿目。各大家族的隊伍從山上下來、連接成一整條擁擠而冗長的‘下山隊伍’，從王家為他們照好了明的道路下山。
而仍有許多家族，不想在雪境入夜趕路，便選擇在王家的地盤再留一夜再走。
還好王家的地盤夠大，行宮、驛館、客棧遍地都是，容得他們暫留。
而這其中，則有一些，是留下來尚有事要辦——這就包括了正要與王家有一場會談的隼陽島秦家。
……
入夜酉時三刻，王家族城內的某處，見一座高四層、占地近半裏方圓的圓柱狀石堡，亮著通明的燈火光芒。
圓柱石堡的頂層，一整層便是間‘議事廳’——推了門進來便能見：石製的巨大圓桌橫在正中，數十張石凳排列兩旁，後邊還有兵器架、書架等。
此時的議事廳內，聚集了多個世家，數十號人正擠著。
從‘東道主’白蟒山王家，到隼陽島秦家，到皇族黑翳氏，還有同樣找王家有事的、或隻來旁聽參觀的家族，也都聚集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