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 瓢潑大雨
奎因眯了眯眼,風刺激著他的眼眶火辣辣的,他迫不及待地伸長了脖子,催促著低吼道:“你還磨蹭什麽?趕緊給我把遙控器交出來!”
“我答應你的,當然不會食言。”
錢小沫攥緊了手裏的炸彈遙控器,直直的向奎因平舉起手,高度正好齊胸。
周圍的黑衣人都繃緊了神經,握著武器瞄準了錢小沫,隻要她敢亂來,立馬就會被射成千瘡百孔的馬蜂窩。
奎因的雙手抓緊了輪椅的扶手,滿臉期待,立刻示意身邊的黑衣人上前。那人領命,筆直地走向錢小沫,魁梧的身軀在烏雲下更顯逼人的壓迫力,沉重的腳步聲像是鋼鐵錘在廢墟上。
錢小沫看著那人穩穩當當地站在自己麵前,微微抬起眼瞼,卻並未立刻將遙控器交給他。
“給我。”嘶啞渾厚的嗓音,像是轟鳴的春雷。
錢小沫狡黠的一笑,忽然收回了自己的手,在手心裏把玩著遙控器。
看得在場所有人都是膽戰心驚,唯恐她一個不小心就會摁下爆炸的按鈕。
奎因等得心裏毛焦火辣,雙手撐著輪椅,竟然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錢小沫!我勸你最好別給我玩花樣!”
“花樣我的確不會,但足夠糊弄人就成了。”錢小沫的聲音裏是藏匿不了譏諷笑意。
奎因瞬間一愣,臉色煞白,“你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嘭!”
錢小沫突然摁下了遙控器的按鈕,嘴裏發出一聲悶響,嚇得周圍的人險些開槍。
大家東張西望,緊張的手心裏都是冷汗。
他們親眼看見錢小沫摁下的按鈕,瞬間都嚇得心跳驟停,不敢呼吸,就連奎因都嚇得雙手一軟跌坐在輪椅上。可是,幾秒鍾的時間,所有人都回過神來。沒有爆炸,沒有火焰,沒有碎石,什麽都沒有。
滾滾的烏雲,零星的細雨,死寂的廢墟。
什麽都沒有發生,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錢小沫仍然被黑衣人包圍,隻有雨水滴答在一輛輛越野車上的聲音。
“東家!”
站在錢小沫麵前的黑衣人一把從她手裏搶過了所謂的炸彈遙控器,遙控器的外層包裹著一張黑色的皮革,隻露出了一枚按鈕,他高高舉在頭頂,瞠目結舌地大喊道,“這不是炸彈遙控器,就是再普通不過的車鑰匙!”
“什麽?居然是車鑰匙?”
“車鑰匙?真的是車鑰匙?”
“她居然敢騙東家?”
周圍端著槍的黑衣人都震驚地議論開來,奎因僵硬地坐在輪椅上,卻一丁點表情都沒有。
“你丫頭是活膩了吧?我們東家你也敢騙!”
那個黑衣人將車鑰匙狠狠砸在地上,一腳踩上去,再掄起一拳揍向錢小沫。
錢小沫根本躲不開,腳下一陣趔趄,整個人都側麵倒去,嘴角很快滲出了絲絲鮮血。
地上的碎石塊割破了她的手,錢小沫卻毫不畏懼地抬眸恨了那人一眼,咧嘴冷笑。
“你們不是很厲害嗎?不也同樣被我玩得團團轉嗎?”
“嘴硬?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你牙齒硬,還是我的拳頭硬!”
那人怒不可遏的一聲嘶吼,雙手拎著她的衣領,輕而易舉的將錢小沫提在半空中。
錢小沫腳不沾地,雙手隻得死死地抓緊了他的手。
隻聽一聲悶哼,那人突然抽出自己一隻手,力道大到將錢小沫的手一把甩開,沒等錢小沫反應過來,拳頭已經如石塊似的砸在她的臉上。那人連連出擊,根本沒有想要給錢小沫喘息的機會。
周圍所有人都不動聲色,隻是看著自己的同伴教訓錢小沫。
就連奎因,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可大家夥都知道,奎因已經怒火中燒。
他最生氣最發怒的時候,從來都是沉默不語,就連臉上也看不出絲毫的怒火。
仿佛此刻頭頂上滾滾湧動的烏雲,它們正在蓄積正在醞釀,地上的人兒永遠不會知道,這場足以席卷天地的暴風雨什麽時候會來。但是它一旦來了,就是毀天滅地的曠世劫難!
所有人都清楚,包括,錢小沫。
“嘴硬!再嘴硬啊!說啊!”
咚的一聲,錢小沫被扔在廢墟的石塊上,砸下去的瞬間錢小沫似乎都能聽見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她動不了,沒有力氣,就好像身子已經四分五裂根本不由她控製了。錢小沫被打得渾身是血,衣服都被鮮血暈染得看不出本來的樣子。
可那人似乎並沒有想要就此放過錢小沫的意思,他還要繼續往死裏麵折磨錢小沫!
錢小沫臉色煞白地望著頭頂的烏雲,眼神空洞絕望,心裏卻隻有一個感受——
這就是她死前看見的最後景色了。
烏雲,雖然不美,但至少烏雲過後,總會是晴天啊!
錢小沫聽見那人大步走來的沉重腳步聲,緩緩閉上了眼睛,身體的疼痛如火燒似的鑽心。
她知道自己死期到了,這樣的結局很好。
隻不過,還是有那麽多的遺憾,和來不及說的話,來不及做的事。
但至少救了雷恩煬,足夠了。
那人一把抓住錢小沫的衣領,她毫無反抗的餘地,整個人都如同棉花似的被拎在空中。
“老子也不想和你糾纏了,你的骨頭是挺硬啊,老子的拳頭都疼得要命!現在,看看你的命是不是也有那麽硬!”
話音落地,男人十足全力的一拳砸向錢小沫,她隻有死路一條。
“夠了。”
奎因一句話,男人立刻收力,拳頭頓時停在了錢小沫的鼻尖前。
一陣風掃過她的臉,忽然幾顆豆大的雨砸在額頭上,很疼。
錢小沫隻能微微眯開眼睛,什麽都沒看清,隻覺得雨滴落在眼皮上十分急促。
“東家!”男人不甘心奎因居然不讓他殺了這個女人。
他的頭發濕透了,衣服也濕了一大片,剛剛還是淅淅瀝瀝的雨這一刻突然全部爆發出來。
劈裏啪啦砸在廢墟的石塊上,濺起一大片的水花。
奎因並不需要向自己的手下解釋自己的目的,他隻是轉身,由人攙扶著上了車。
周圍的黑衣人都迅速收好武器,步伐整齊地踏著滿地的積水上了車。
男人隻得抓著錢小沫朝奎因的車走去,雨水衝刷在男人的胳膊手臂上,已經分不清哪些是汗,哪些是雨了。錢小沫全身肝腸寸斷般的疼,傷口火辣辣的,在冰冷的雨水衝刷下反倒有些涼意。
鮮豔的血混著雨水濕透了她的身子,沿著她無力低垂的手和雙腿流了一路的血水。
血水流淌在廢墟的石塊之間,蜿蜒成溪,在烏雲密布的天空之下,在驟雨傾盆的雨霧之間,刺鼻的血腥味飄散在空中隨風擴散,觸目驚心的血溪則一直流淌在越野車的車底。
眨眼的功夫,所有人所有車都迅速離開了現場。
隻有血的氣息和地上的血泊還在靜靜述說,有個女孩命懸一線的故事。
……
……
與此同時,賓利車已經進了市區。
雨水衝刷在車身上,雨刷器刮個不停,眨眼又是一層水簾,像是有人在上麵潑水。
“……還有那個叔叔,那個救過阿姨的叔叔也是壞人!”
雷恩煬淚流滿臉的將所有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李喬,幼稚的臉上還是驚魂未定的恐懼。
李喬聽得是瞠目結舌,眼前朦朦朧朧的全是汽車的紅色尾燈擁擠在一起,李喬趕緊一腳踩下刹車,難以置信地扭頭看向雷恩煬,“你是誰,換了小湘的藥,導致小湘死亡的人,也是幕後綁架犯的頭目?”
“嗯!”雷恩煬雙眼充血地瞪著李喬,“現在……現在錢阿姨也在他們的手上……會不會……他們會不會也殺了錢阿姨啊?”
“不會,我們會想出辦法救她出來。”
李喬收回自己的視線望向車窗外,前方似乎發生了交通事故才會導致交通癱瘓,整條街上都堵滿了車。他的話是這樣說,但是他心裏一點底都沒有。對方是什麽人,什麽背景,為了什麽目的,他根本一無所知。
而且,根據眼前這幾件事看來,對方似乎是有目的的,一直都針對錢小沫身邊的人。
難道,是和錢小沫有仇?不,應該是錢小沫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但是會是什麽呢?
“該死!”李喬低聲咒罵著。
現在又有誰能幫他?雷銘,是最佳的人選,可是……
李喬咬了咬牙,可是現在有誰會知道雷銘的下落?
他死死地咬著唇角,雙手抓緊了方向盤,看著雷恩煬,“小沫有個很好的朋友,說不定會知道一些事情。你知道她的聯係方式嗎?”
“千雅阿姨?”雷恩煬瞪圓了眼睛點著頭,“我知道去哪裏找她!”
“好。你指路,我們現在馬上過去!”
李喬猛打方向盤,不顧前後左右擁堵的車流,強行逆行,不惜和別人的車撞上去,竟然硬生生地開辟了一條路出來。雷恩煬坐在車裏被撞得生疼,但一想起錢小沫的危險,他稚嫩的眼睛裏立刻迸出熊熊的烈火,堅定的模樣充滿了無畏的精神。
錢小沫救了他,現在換他去救錢小沫了。
自己的媽媽離開他的時候,他無能為力;
雷銘當眾打他那一巴掌斷絕關係的時候,他無能為力。
現在,雷恩煬隻剩下錢小沫一個親人了,不,是比血肉至親還要親的人。
為了救他,錢小沫甘願犧牲自己,這一次,雷恩煬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邊人再離開!誰都不可以!
嘩啦啦——
瓢潑大雨衝刷著冰冷的柏油馬路,天地間混沌黑暗,賓利的車燈似乎是唯一的光源。
滿載著希望,在孤立無援的沼澤深處,爭分奪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