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五章 無能為力的時間問題
夏沁尋著聲音回過頭去，有點驚訝，但臉色卻已經近乎到了驚恐的蒼白。
林菀白被她的表情嚇住了，急忙挽著她的胳膊關切地詢問著，“你還好嗎？你的臉色好差啊？是不是……是不是我嚇著你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和你這樣開玩笑的……”
夏沁見身後的人是林菀白，抿著雙唇鬆了心裏的弦，“沒有……是我自己膽子小。”
“可是你的臉色……真的很不好，這裏就是醫院，還是讓醫生看看吧！”
“謝謝，但我真的沒事。”夏沁努力擠出一絲笑意。
林菀白看出了夏沁似乎有難言之隱，知趣地沒有追問下去，而是親密地挽著夏沁的胳膊，好像兩個人是認識多年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一樣，“你是來食堂吃飯的嗎？”
夏沁點了點頭，雖然她真的沒什麽胃口，這條命卻完全是為了肚子裏的寶寶撐下來的。
“你想吃什麽？我去看，你找個位置坐下吧！”
“我……”
“不用客氣，剛才我嚇著你了，就當是我給你壓壓驚。”
林菀白熱情的一笑，夏沁似乎都找不到可以拒絕的理由。
“這裏……這裏有位置！”
眼尖的林菀白已經瞥見了一個空位，坐在那裏的兩人剛剛端著托盤離開，林菀白身手敏捷的一屁股坐下去，立刻給她和夏沁占了一個位置。
“快來快來！”林菀白激動地衝夏沁招著手，“再不來就沒啦！”
夏沁穿過人流擠了過去，餘光有意無意地瞥向身後的黑衣人。因為人太擁擠，黑衣人被擠得和夏沁之間有一定的距離。這是機會嗎？夏沁的腦子裏猛地蹦出了這句話，但沒等夏沁逃掉，黑衣人已經很快地追了上來。
夏沁不敢掉以輕心，隻得順從地坐在了林菀白的旁邊。
“我去買，你占著座位等我。”
說著，林菀白蹦蹦跳跳地就被人群吞沒了。但她就像個兔子似的，一溜煙的功夫，夏沁就找不到她了。等夏沁再在人群裏看見她的時候，林菀白已經擠到了最前麵。黑衣人這個時候已經站在了夏沁的身後，但是因為人來人往的，黑衣人根本站不穩。
“夏小姐，平時你不都是外賣到病房外麵吃的嗎？食堂人太多了。”
“別人幫我打飯菜去了，我總不能突然消失不見。”
“夏小姐……撞什麽，沒長眼睛啊！”
夏沁身後傳來了嘈雜的聲音，她瞥了一眼，滿不在乎，一顆心隻掛在林菀白的身上。
“借過……借過借過……抱歉啊！小心……”
林菀白端著兩個托盤靈活地穿梭在人群裏，像是一條自在的魚，居然沒有撞到一個人，也沒有人撞到她，手上兩個托盤裏的飯菜都沒有溢出來，穩穩當當地回到了夏沁的身邊，“飯菜來啦！”
林菀白放下一個托盤在自己麵前，然後又將另一個端給夏沁。
夏沁始終坐得筆直，佯裝是在玩手機的樣子，直到餘光出現林菀白遞來的餐盤時，夏沁突然抬頭轉身，胳膊不偏不倚正好碰到林菀白的胳膊。因為夏沁是故意的，所以這一碰撞十分有利，林菀白完全還沒回過神來，她手裏的餐盤已經被打翻在地上，周圍不少人都一驚一乍急忙跳開，這一跳又撞到了後麵的人。
就像蝴蝶效應似的，夏沁隻是抬了抬胳膊，結果搞得來一地狼狽，林菀白和周邊不少人的衣服上都沾滿了油漬，引得大家夥怨聲載道，都指著夏沁和林菀白罵。林菀白連連道歉，夏沁卻根本不在乎，隻看向黑衣人的方向，那裏已經沒有了人。
因為一瞬間圍上來討要說法的人太多，夏沁環顧一圈都沒有看見監視她的人。
“……不好意思……”
林菀白道著歉，蹲著身子去收拾地上的狼藉。
夏沁忽然也跟著蹲了下來，兩個人的頭抵著頭，長發垂落，擋住了很多人的視線。
“林小姐……”
夏沁撿著東西的時候忽然一手握住了林菀白的手腕，很緊，林菀白都沒回過神來。
“林小姐，我現在被壞人監視著，你幫我去凱盛集團找他們的老板雷銘……”
“……壞人？”林菀白瞠目結舌，難道那些緊跟著夏沁的人，不是她的保鏢嗎？
“我來不及解釋，你幫我！”
夏沁鬆開了林菀白的手，匆忙地收拾著地上打翻的飯菜。
“可我和他說什麽……”
“哎呀！你們這是在搞什麽啊！”
食堂的保潔人員趕來，夏沁抬眸看見人群讓開了一條路，保潔大媽身後緊跟著的就是奎因的人。夏沁果斷地站了起來，什麽也沒有再和林菀白說。黑衣人大步走來一把抓住了夏沁的手，神色凶狠。林菀白看著那人再看向夏沁，心裏也是咯噔一跳很不安。
“夏小姐，該回去了。”
“我知道！”
夏沁略微不耐煩，被迫跟著黑衣人走了。
林菀白一直望著夏沁的背影，紅唇微啟是欲言又止，可夏沁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林菀白暗暗握緊了拳頭，夏沁的生命說不定就握在她的手裏了！
凱盛集團的雷銘。
林菀白回想著夏沁對她說的話，立刻轉身跑出了食堂，根本不管那些人叫囂著要她負責什麽的。林菀白一概不理，人命就是天大的事情。看剛才那個黑衣人的樣子，不是劫匪就是綁匪啊！
林菀白一口氣跑出了醫院，望著穿梭不止的車海，她忽然喃喃自語道：“要不要報警呢？”
警察應該能救夏沁出來啊。
林菀白立馬掏出手機，都摁下了報警號碼，但是最後還是沒有撥出去。
她都還沒有搞清楚夏沁到底是什麽情況，這樣會不會打草驚蛇呢？
如果能夠報警的話，夏沁為什麽不直接叫自己報警，而是去凱盛集團找人呢？
林菀白冷靜的思索之後，果斷地將手機揣了回去，招手攔住了一輛出租車。
“凱盛集團。”
上車後林菀白說得迫不及待，車子駛入車流中，消失在了街角轉彎的路口。
……
……
而此時的雷銘，還在療養院和醫生們一起開會。
華燈初上的療養院並沒有市區那般的璀璨，卻有種清遠淡雅的平靜的氣息。
辦公大樓隻零星的幾扇窗戶亮著燈，除雷銘他們的會議外，隻剩下療養院一些加班的文職。時不時有老人在護士的陪伴下在室內休息場所活動的，室外的夜風太強勢，吹刮著樹枝拍打在會議室的窗戶上啪啪啪，像是死神在外麵心急火燎的催促著。
雷銘一手撐在額頭，眉頭緊皺地看著手裏的文件。
會議室裏一片死寂，錢小湘的狀況大家都分析得差不多了，比雷銘想象中的還要複雜。
雖然大家各抒己見，提出了很多方法，但可行性都太低。
“雷先生。”市醫院的林院長低聲在雷銘身邊輕喚了一聲。
雷銘抬起頭，雙眼充滿了血絲。
“雷先生，今天時間已經不早了，大家都需要休息了。”
雷銘看了眼時間，才意識到原來時間已經這麽晚了。他謝過林院長，又謝過會議室裏的眾人，終於宣告這場會議的結束。雷銘隻是單獨留下了林院長，李喬身為療養院的院長，自然也留下來了。
“林院長，就你看來，現在我們最要緊的……”
“是找出病人加速衰老的原因，才談得上治療。”
雷銘點了點頭，林院長的這個觀點是和他一致的。
“隻不過，找病因會消耗很多時間，有可能找到，有可能找不到。即便找到了原因，我們也需要時間製定方法，這個方法有可能有效，也有可能無效。誰也說不清楚，到底會怎樣。”林院長歎了口氣，“我們需要和時間賽跑，誰輸誰贏，根本無法預料。雷先生，這點還請你理解。”
“我自然知道。”雷銘注意到了李喬，又問道，“那她現在的情況，適合轉院嗎？”
林院長思考了片刻，搖頭，“我建議病人最好就在這裏接受研究和治療。轉院，外界環境因素的改變對病人並不利，我們就算要查找原因，也需要將這裏的環境因素納入研究之中，所以，我建議病人最好在療養院。我和我的同事，都會輪流過來。”
雷銘雖然不情願，但隻有如此。
再三言謝送走了林院長，李喬這個時候才走過來。
“雷總現在願意相信，我不是故意在使詐吧？”
雷銘餘光瞥了眼李喬，麵無表情，“就算沒有使詐，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喬挑眉淺笑不語，雷銘收回餘光後，大步流星走向電梯口，不願再和李喬多說一句話。
出了辦公大樓後，雷銘遠遠地看見錢小沫站在一盞路燈下，焦急的走來走去。
路燈的燈光照射下，一行行細細密密的雨絲格外明顯。
雷銘的眉頭一緊，大步向錢小沫走去，看著她凍得直跺腳的模樣，鼻頭和臉頰也是紅彤彤的，他便忍不住開口訓斥，“這麽冷的天不呆在屋子裏，跑出來做什麽？”
“我是擔心家姐啊！”錢小沫來回搓著手，膝蓋伸直又彎曲來回努力不讓自己凍僵，一對水靈靈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著雷銘，纖細濃密的睫毛上沾落了一些輕盈的雨夾雪，“醫生怎麽說？姐姐的情況……真的、真的是無藥可救嗎？”
雷銘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隻能安撫地說道：“醫生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下結論，現在會采取保守治療，他們會盡快查明你姐姐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隻要找到原因，一切都好辦了，所以，你不用擔心，隻是時間問題。”
“是啊……隻是時間問題……”錢小沫低垂著腦袋，無奈地苦笑著，“26歲的女孩變成60歲的小老太婆，難道不是時間問題嗎？如果趕不上姐姐衰老的速度，我又該怎麽辦？”
錢小沫。
雷銘在心裏默念著她的名字，千言萬語又不知從何說起。
昏黃的路燈拉長了他們的身影，樹影沙沙間，她望著他，他凝視著她，相顧無言。
李喬站在辦公樓的大廳，看著他們，神色平淡地轉身而去。
在時間的問題前，無論是誰，無論是什麽情感，都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