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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八章 所說的眼淚

  醒來後,整整一個星期,錢小沫沒有見到雷銘了。


  雖然能從李千雅和柯浩瀚的話裏知道雷銘現在正在逐漸康複中,但是錢小沫隻要一想到那天在車上她觸摸到他身上的骨頭,聽見他沉重紊亂的呼吸聲,錢小沫心裏就發怵,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這七天,錢小沫試過去找雷銘,她敲門隻有兩種結果,一是沒有人應答,二是有人出來說雷銘已經吃了藥睡下了。錢小沫迫於無奈,最終還是沒能見著。連續幾天下來,錢小沫都懷疑雷銘是不是在這裏,他們是不是救了雷銘。


  為什麽,她總覺得屋子裏空蕩蕩的,絲毫沒有雷銘的氣息?

  為什麽他們總是這麽古怪,不想要自己見雷銘呢?

  難道,雷銘出了意外?

  錢小沫一驚,猛地從床上驚坐而起,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著。


  哪怕現在已經是夜深人靜時分了,錢小沫依舊在床上輾轉反側,卻毫無睡意。


  這段時間如果不是依靠藥物,她根本無法入眠,可今晚哪怕在藥效之下,錢小沫也根本睡不著。她蜷縮著坐在床上,雙手插進了頭發裏,腦袋裏嗡嗡嗡的一片亂。如果說雷銘真的不在別墅裏,可偶爾,錢小沫能聽見雷銘在她房門外說話的聲音。


  每當這個時候,錢小沫手忙腳亂的去開門,門外卻又一個人都沒有。


  她懷疑自己是幻覺,可有時候她在別墅裏活動的時候,又能看見雷銘的身影在她麵前閃過。比如,錢小沫要去客廳的時候,會看見雷銘從客廳去餐廳的背影,而當錢小沫趕到餐廳,雷銘又不見了。或者,有時候錢小沫在花園散步,抬頭望向雷銘的房間,會看見他站在窗前,等錢小沫一陣歡喜走近點的時候,雷銘又不在了。


  可錢小沫覺得,自己剛才明明和雷銘對視了好幾秒啊!

  她心裏的期待一次次落空,心情也隨之抑鬱起來,她甚至在懷疑,雷銘是不是躲著她?


  錢小沫最終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著急和疑惑,抬起頭,雙手搭在膝蓋上,看了眼臥室房門的方向,又看了眼床頭櫃的鬧鍾,咬了咬唇角,終於還是掀開被子下了床。


  隻要一眼,錢小沫對自己說,隻要一眼她就離開絕對不會打擾雷銘休息。


  她隻是需要確認雷銘在這裏,他還活著,便足夠了。


  錢小沫擰著門把手,身影消失在了臥室的門外。


  雷銘的房間在同一層,不過卻是在走廊的盡頭。此時杜建萍正在雷銘的房間裏,臉色鐵青地拍案而起,低吼道:“為什麽不可以?公館火災,正是我們乘勝追擊的大好時機!奎因現在已經忙得人仰馬翻,我們隻需要動動手指,就能把他摁進土裏永世不得翻身!”


  “現在不是打擊奎因的最佳時機。”


  雷銘的聲音有氣無力,十分淡漠。他坐在杜建萍的對麵,雙腿交疊著。剪裁得體的黑色休閑西褲此時顯得十分肥大,空落落的。臥室裏的燈光很暗,隻亮著床頭的那盞台燈,勉強能勾勒出雷銘的身影,卻看得並不真切。


  杜建萍的眉頭越皺越深,不耐煩地說道:“為什麽不合適?你倒是說個理由啊!我們走到這一步,眼前是這麽好的機會能夠把骷影盟的人一網打盡!你卻成了縮頭烏龜?”


  雷銘沉默。


  “我看,這十天是把你關傻了吧?”杜建萍譏諷著,“你怎麽可以無動於衷?”


  雷銘微微抬起左手手腕,露出手表,語調冰冷地說道:“休息了。”


  “雷銘……”


  雷銘並不理睬發怒的杜建萍,隻是幽幽地走向自己的床,後背微微駝著脫掉了外套。


  杜建萍更是氣得下一秒就能吐出血來,但她知道雷銘的脾氣不好馴化,隻能賭氣離開。


  她剛關上雷銘臥室的門,轉身就看見錢小沫從走廊走來,臉上立刻露出了煩躁的神色。


  “這麽晚了不睡覺,到處閑逛什麽?”杜建萍開口就把氣撒在了錢小沫的身上。


  錢小沫停了下來,壓低聲音問道:“雷銘休息了嗎?我想看看他。”


  臥室裏的雷銘聽見錢小沫的聲音後,脫衣服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


  杜建萍的餘光瞥了眼自己身後的房門,果斷地回道:“他已經睡了。”


  “可是……你不是剛出來嗎?”


  杜建萍挑了挑眉,“我剛出來不代表你可以進去。”


  “我隻是想要看他一眼,隻要一眼就好。”錢小沫眼巴巴地望著杜建萍,幾乎是渴望。


  杜建萍依舊沒有鬆口,“已經很晚了,難道你就不能等到天亮?”


  錢小沫咬著紅唇,掠過杜建萍的肩頭望了眼雷銘的房門。看樣子,他應該真的睡得很香吧?否則,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怎麽會不出聲呢?錢小沫的心裏隱隱作疼,莫名的,好像被人一點一點挖空了似的。


  她垂下眼瞼,低聲呢喃道:“抱歉。”


  說著,錢小沫徐徐轉身朝回走去,剛走了一步,她又停了下來,猶豫再三,轉身看著杜建萍,問道:“你知道公館火災的真相嗎?”


  “真相?”杜建萍微眯著眼,思量著錢小沫話外的意思。


  錢小沫站在原地,將自己對公館火災是人為的懷疑告訴了杜建萍。


  “……所以,如果真的是意外,那些人不可能迅速撤離,現場怎麽會隻有一死一傷?”


  杜建萍沉默沒有回答,臥室裏的雷銘豎著耳朵聽得一字不落,已經踱步站在了門後。


  “是意外還是人為,我自然會調查清楚。”


  “那……你知道死者和傷者的身份嗎?”


  “不知道。”杜建萍依舊回答得斬釘截鐵,不過這一次她說的是實話,“死者的屍體是在烈火燒了兩天後才被發現,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徹底燒焦,和一塊黑炭似的,哪怕是根據牙齒檢查,法醫也沒有辦法可以很準確的確定死者的身份。”


  錢小沫皺眉追問道:“那我們一點法子都沒有嗎?”


  “唯一的方法是確認受傷者的身份,以此來推斷出死者的身份。”杜建萍回道,“不過,傷者現在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奎因的人和警察都守在監護室外麵,我的人不可能接觸到傷者。”


  “可是你不是軍人嗎?軍人和警察不能溝通嗎?”


  杜建萍輕蔑的一聲冷笑,“軍方和警方向來很難合作。更何況火災這種事情,原本就歸警方管,我軍方的人突然橫插一杆也沒有理由,警方為什麽會同意我們軍方去確定傷者的身份?軍方涉入,是需要理由的。更何況,如此一來,也會引起奎因的注意。這些問題,你想過沒有?”


  “……”


  沒有。錢小沫的確沒有想過這麽深奧的問題,她想得終究還是太簡單了。


  杜建萍沒有多說什麽,擦過錢小沫的身邊離開了。


  錢小沫愣在原地,杜建萍身後掀起的冷風吹過她的臉頰,錢小沫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回過神來,她望了眼近在咫尺的這扇門。她和雷銘之間的距離,隻是隔著這扇門啊!錢小沫咬著唇角,最後還是忍不住走上前,筆直地站在門外。


  門裏,雷銘長身玉立,麵對著門,背對著身後的床,燈光勉強打在他的側影上,半明半暗,落在門上的陰影如同他沒有任何表情的臉色,那筆直修長的背影顯得他瘦削的身子更加棱角分明,卻也更加清冷孤遠。


  他緩緩伸出手來,蒼白的手幾乎就是骨架,輕輕地將手心貼在了門上。


  門外的錢小沫將手伸向門把手,剛剛握住,門裏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好像是什麽東西撞到門底了。錢小沫一驚,將手收了回來,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白漆的木門,雷銘就站在門後?她心裏忽然一陣激動,掀起了層層漣漪,臉上忍不住笑開了。


  “雷銘?你在門後對不對?”


  雷銘皺眉看了眼自己的腳尖,剛剛一不小心他踢到了門。


  錢小沫拍著門,歡喜地說道:“你還沒睡,那我可以進來嗎?”


  “走。”雷銘冷漠地回應了一聲。


  錢小沫的表情頓時僵硬成冰,“我……我隻是想要看你一眼……”


  “走!”雷銘加重了語氣,近乎低吼地催促著。


  錢小沫怔住了,渾身僵硬地站在門口後仰著身子,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門。


  “雷銘……”


  “走!!我不想看見你!”


  雷銘脫口而出,錢小沫渾身一個寒顫,瞠目結舌地不知所措。


  過了片刻,錢小沫強忍著心頭的酸澀,自動無視雷銘對她的警告,抬手將手心輕輕地放在了門上。手心貼著門,是鑽心的冰冷,可是她的心裏卻異常的溫暖。好像,這扇門的距離也消失了,雷銘仿佛就站在錢小沫的麵前,而她的手落在雷銘的胸膛上,感受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


  錢小沫微微側著身子靠了上去,側臉貼著門,閉上了雙眼,想象著,藍天白雲下,青草盈盈掃過她露在白裙外的腳踝,癢癢的。陽光是如此的明媚,雷銘右手摟著她的腰,左手撐著她的手,錢小沫依偎在他的懷裏,貪婪地吮吸著他身上甘甜的體香。錢小沫忍不住微微咧著嘴角淺笑著,貼著這扇冰冷的門,露出了莞爾一笑的嬌羞。


  隔著一扇門,雷銘咬著牙垂下了眼瞼,緊抿的嘴角聳拉著,卻讓無言的惆悵和無奈爬上了他的心頭。空氣裏,陣陣淡雅的玫瑰花香彌漫在他的鼻尖。是床頭櫃上的花瓶傳來的香味,裏麵插著盛放的紅色玫瑰,就好像,錢小沫的氣息飄蕩在房間裏似的。


  雷銘忍不住微微抬起下頜,顫抖的雙唇貼在了門上,一個吻不到的吻,吻在了門上。


  錢小沫咽了咽吼中的酸澀,微微支起身子,睜開了眼睛,踮著腳尖湊身上前,在門上印上了自己的吻,火熱的一個吻讓這扇門似乎變得也沒有那麽冰冷了。她顫抖著睫毛,緩緩閉上了眼睛,兩行淚水晶瑩地沿著她的臉龐跌落。


  她的額頭靠上去,他的額頭也貼在門上。


  她紅唇微啟,雙唇隱隱地顫抖,眼淚簌簌而落,輕輕一抿,全是淚水的苦澀。


  他雙唇張開,卻是一聲哀歎,貼在門上的手漸漸握成了拳頭,蒼白無力。


  錢小沫抿著雙唇無奈地呢喃道:“為什麽……你不願意見我呢?”


  “原諒我,不能見你。”雷銘同時自言自語著。


  兩個人的聲音都沒有辦法穿透這扇門,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我愛你。”錢小沫哽咽著,又是兩行急墜而落的眼淚。


  “原諒我。”雷銘皺著眉頭,握緊了手裏的拳頭。


  風呼嘯著,隔著門,兩個人遲遲都沒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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