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在該愛的時候不要選擇
當晚,錢小沫在公館住下。
此時已是夜深人靜時分,窗外的夜色濃稠漆黑得像是煙囪裏冒出的黑煙。錢小沫站在落地窗前,屋子裏一片漆黑。她雙手抱肩,身上依舊穿著白天穿著的衣服,隻是外套扔在了床上,一個人目光迷茫地發著呆。
窗外是巡邏的黑衣人的手電筒亮光,時不時地會掃過錢小沫的臉。
她始終麵無表情,身上的監視器還在運轉,但外人根本無法從她身上用肉眼辨識出來。
錢小沫的腦子裏全是關於雷銘的事情,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一陣清風吹來。
臥室的門窗都是緊鎖的,怎麽會有風呢?
錢小沫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更沒有察覺到身後一抹人影正在悄然向她逼近。
又是新的一輪巡邏,刺眼的亮光照亮了錢小沫陰沉的臉,包括她身後那個漆黑人影的雙眸。在一片黑暗中,晃眼一看,隻覺那人的眼睛如狼的眼睛似的,閃爍著瑩綠色的亮光,鬼魅般地死死地盯著錢小沫。
“在想他?”
冷不丁的聲音響起,錢小沫嚇得幾乎跳了起來,渾身都是雞皮疙瘩,蜷縮著看著站在身後的人,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越跳越亂,“連……榮麟……”
連榮麟在黑暗中轉了個身,示意錢小沫看了眼房間裏的監控攝像頭。
錢小沫驚魂未定地深呼吸了一口氣,壓低聲音耳語道:“你來做什麽?”
“這隻是普通攝像頭,房間裏這麽黑,他什麽都看不見。”連榮麟並未可以壓低聲音,用正常的音量說道,“我剛剛已經在線路上動了手腳,音頻源被切掉,他也聽不見。”
話音落地,錢小沫才終於卸下了心裏的大石頭。
“可是……可是你是怎麽進來的?”
錢小沫看向房門,門是緊鎖的,沒有開過。
連榮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笑道:“這是我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沒人比我更清楚這裏的構造。有時候,並不是隻有一扇門,一條路才可以通往目的地的。”
錢小沫怔了怔,難道是公館裏麵有暗道?
“你真的要冒這個險?”連榮麟轉移了話題。
錢小沫一本正經地坐在他對麵,點了點頭,“對你們而言,或許是冒險,但對我來說,我隻是想要救他出來。其中的價值比危險還要高,所以我心甘情願。你們也不要再勸我了。”
“你的回答,一點都不出乎我的意料。”
連榮麟微微向後仰著身子,凝視著錢小沫的眼睛在笑。
“因為你總是這麽愛他。不管是你失憶前,還是失憶後,你的心裏始終隻有他。”
錢小沫的心咯噔一跳,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連榮麟的話外有話,可她又不明白。
錢小沫在思考著什麽,忽然下定決心伸手關掉了自己身上的監視器。
“能和自己喜歡的人永遠在一起,真的是這個世間最美好的事情了。”
連榮麟的聲音裏略帶傷感和惆悵,錢小沫沉默,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連榮麟很快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又說道:“我來,是想要親口對你說聲抱歉。”
“抱歉?”錢小沫已經是一頭霧水了。
“當年沒有辦法向你親口道歉,是我沒有這個膽量,是我太懦弱。”連榮麟自嘲地冷笑著,“現在再對你說,似乎也沒有什麽意義了。但是,將來你知道原因後,請你不要忘記,我曾經鼓足勇氣走到你的麵前,向你親口說過抱歉。雖然這一聲道歉不足以彌補你,雖然你依舊會永遠恨我,但……事已至此,我已經別無他法了。”
錢小沫皺著眉頭,一瞬間信息量太多,她的腦子根本轉不過來。
“小沫,我很羨慕你能忘記過去所有的事情,如果可以,我也想。”
連榮麟說得很誠懇,並不是對錢小沫的嘲諷和譏笑。
“我也想要重新來過,至少這對我而言,是最好的結局。”
說著,連榮麟扶著椅子的扶手緩緩站了起來,錢小沫也趕忙起身,“你要走了?”
“嗯,我要走了。這是告別的時候……”
連榮麟沒有多說什麽,他的臉上早已經沒有了往日如陽光般燦爛的笑臉,雖然錢小沫已經不記得他過去是什麽樣的人,但她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你現在已經開始重新來過了,這就是你的新生。”
連榮麟頓下了腳步,僵硬著瞪圓了眼睛,背對著錢小沫。
“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但是就像你說的,你曾經不敢麵對的現在鼓足勇氣來麵對了,這就是你的重生。你選擇了開啟另一段不同於過往的生活,這是對你自己過去的告別,你同樣擁有了新的生活。”
連榮麟垂著眼瞼,陰影中,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卻能看見他微微上揚的嘴角。
他沒有再開口,沿著來時的路走去,原來在衣櫃裏麵的確隱藏了機關。
隻是,連榮麟沒有想到,簡念不能理解他,錢小沫卻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如果,你比顧琪雪早一點出現在我的生命裏,該有多好。”
連榮麟自言自語地呢喃著,發自內心深處地輕喚了一聲錢小沫的名字。
隻可惜,世界上從不存在任何如果。
錢小沫看著他消失在了衣櫃裏,莫名的想起了自己。當她向雷銘提出,自己要重生,自己要找回自我的時候,是不是和連榮麟一般的神色?而當雷銘聽完她那番話,是不是也像自己心裏這般沉甸甸的無奈?恍惚間,錢小沫似乎又意識到了什麽。
當初她對雷銘說的那樣的話,的確會傷透雷銘的心啊。
錢小沫歎了口氣,還未來及拉回思緒,衣櫃裏又傳來動靜,這一次,她沒有被嚇著。
“你怎麽又回來了?”
錢小沫脫口而出,看著眼前這抹和連榮麟一模一樣的身影。
可是,開口的,卻是簡念,“看來有人比我先來了。”
錢小沫愣住了,是簡念的聲音。可是,這身影怎麽看都和連榮麟一樣啊!
“……你……你身上的傷……”
錢小沫趕緊上前扶住了簡念,他剛才一個踉蹌差點摔到地上。
簡念強撐著苦笑道:“我這個樣子,真的還不如死了……”
錢小沫咬著牙扶著他坐下,沒有多餘的力氣開口說話。
“不過,我還有一件心事放不下。”簡念抓著錢小沫的手腕,“你幫我!”
“我?”
簡念點了點頭,略微停頓了片刻,將自己和夏沁的故事娓娓道來。
“所以,你要當爸爸啦!”錢小沫聽到了重點。
簡念這時候才露出難得的笑意,但轉瞬就消失了。
“我告訴你這些,就是想要你幫我轉告她一件事。”
“什麽事?”
“告訴她,帶著箱子去投靠連榮麟。”
錢小沫有點疑惑,但還是一字不落地記下了這句話,點著頭。
“為什麽要投靠連榮麟?她不是還有你嗎?”
簡念無奈地苦笑著,十分不情願地承認道:“身為男人,一個愛她的男人,保護她是我的責任和義務。我想要她有安全感,我想要她無憂無慮的去愛……可,實際上呢?我遍體鱗傷,我身不由己,我迫於無奈……我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怎麽保護她?”
“她或許隻想和你同生共死呢?”
“這是最可怕的結局!”簡念的臉色陰沉得猙獰,“她還懷著我們的孩子啊!”
錢小沫的心咯噔一跳,是啊,孩子是無辜的,那是一條生命。
“如果有一天,我的傷勢惡化,麻煩你,一定要她活下去!”簡念說得鄭重其事,“告訴她,孩子是我們的結晶,我的心依舊跳在她的心上,我的血依舊流淌在孩子的身上,我從來,都沒有離開她……從來不會……”
錢小沫沉默了。
在此時此刻的簡念麵前,所有的人都是渺小的,所有的語言都是蒼白的。
兩人相對而坐在夜色中,錢小沫忽然開始審視起自己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簡念是時候要離開了。
錢小沫一直攙扶他進了衣櫃的暗門,看著簡念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錢小沫才轉身離開。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房間裏的攝像頭,才又踱步到落地窗前,腦子裏除了雷銘,現在又填滿了簡念和連榮麟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麽,聽他們說完話,錢小沫心裏對雷銘的思念又重了幾分。是那種迫不及待的、心急火燎的思念。胸腔裏麵好像熊熊燃燒著烈火,讓她渾身充滿了熱情。
好像簡念口中和夏沁的錯過,也成為了錢小沫和雷銘的錯過。
好像連榮麟有愛難言,將真愛埋藏的無奈,也成為了錢小沫無法正視內心真愛的無奈。
她咬著雙唇,腦海裏頻頻閃現著自從自己回來後和雷銘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她心動的每一個瞬間都在錢小沫的腦海裏放大放大,這麽久以來,她終於肯麵對自己的臉紅心跳,麵對自己的情難自持。
她已經看見了簡念和連榮麟的悲哀,不想自己也重滔覆轍。
生命如此短暫,為什麽明明可以擁抱,卻要選擇背離?
為什麽,不到最後的關頭,世人都是口是心非呢?
包括,錢小沫自己。
……
……
一夜未眠的苦悶,迎來了次日的雨雪。
這是錢小沫住下後的第一天,阿遠對她的監視寸步不離,而他的同伴已經為報仇加緊了腳步。他們為簡念設計了一種死法,還需要製作一樣關鍵性的東西。簡念也聯係了在基地的自己的心腹,輾轉了好幾個人,得到了雷銘的確在基地的肯定答複。錢小沫三人並未放鬆,反而都各自緊繃著心弦。
24小時很快過去,轉眼就是錢小沫住下後的第二天。她再三迫切的表示自己要盡快見到奎因,但是簡念和連榮麟還需要從長計議,錢小沫已經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誰知道雷銘在基地裏過著怎樣的日子,她越想越是害怕。而這一天深夜,阿遠和他的同伴已經拿到了對付簡念的武器,他們小心地藏了起來,等待時機。
又是天亮,這是錢小沫在公館的第三天。
這一天,簡念和連榮麟商量好了送錢小沫去基地。
這一天,阿遠和他的同伴已經開始實施報複計劃。
而也是這一天,雷銘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地牢裏,整整十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