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七歲的孩子能做什麽？
“彬彬？”錢小沫輕喚了一聲，可孩子並沒有反應，就像是立在風中的石雕。
錢小沫有點擔心，便蹲下身子抱緊了李彬，可是李彬依舊紋絲不動。
“彬彬，跟阿姨說說話，你哪裏不舒服？”
“……”李彬沉默。
錢小沫用手探了探李彬額頭的溫度，又用自己的手溫暖著李彬的小手，將他緊緊地抱在自己的懷裏，可是李彬始終一句話都不說。錢小沫擔心他感冒，便牽著他的小手說道：“我們回去換好了衣服再來等媽媽回來，好不好？”
李彬的眼眸一閃，終於收回目光聚焦在了錢小沫的身上，大大的眼睛裏似乎在發光。
“來，我們洗個熱水澡，換身幹淨的衣服，去吃早飯，你媽媽很快就會回來了。”
這句話像是帶著魔力一樣，李彬沒有辦法抗拒，竟然真的跟著錢小沫到了浴室，隻是始終一句話都不肯說。他自己在浴室裏洗澡，錢小沫要幫忙，卻被李彬推出去關上了門。錢小沫就把衣服哄得暖暖的，在外麵等他，等李彬收拾好了之後，錢小沫又牽著李彬的手下了樓。
一整天，李彬的狀態都是這個樣子，看起來是行屍走肉，沉默不語，可一旦他聽見有人提起自己媽媽的名字，李彬就會雙眼發光，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然後他會眼巴巴地望著你，那對淚光點點的眼眸哪怕不會說話，你心裏也知道他在問什麽。
“你媽媽很快會回來的……”錢小沫這一天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句話。
午後，雷銘在書房和杜建萍商量完事情後下樓，看見錢小沫陪著李彬在客廳看動畫片，但是李彬始終麵無表情。雷銘從樓梯上走來，錢小沫和李彬同時看過去，李彬剛對上雷銘的目光，就“嗖”的一下站了起來，不由分說轉身就朝後花園跑去。
錢小沫在李彬身後喚著他的名字，李彬都不理不睬，香媽跟了上去，讓錢小沫不用擔心。
雷銘這時已經站在了錢小沫的身後，伸手搭在她的肩頭上，問道：“他怎麽了？跑什麽？”
“我也不知道。”錢小沫心裏很沒底，“一大早起來就是這個樣子，到現在一句話都不說。”
“吃東西嗎？”
錢小沫點了點頭，“我說吃了飯才有力氣等媽媽回來，他才吃的。”
雷銘蹙了蹙眉，兩年前，Martini第一次帶著五歲的李彬出現在雷銘麵前的時候，李彬還是個活潑愛玩的孩子，還總喜歡纏著雷銘玩，可是兩年後再見麵，李彬整個人都變了樣，不和年齡的成熟懂事，和雷銘之間拉開的距離，和李彬每次看他的眼神，都讓雷銘覺得這個孩子似乎發生了什麽事。
接連三天，李彬都處於這個狀態，不言一語，隻待在自己的臥室裏，哪裏都不想去。
錢小沫使盡了渾身解數，都沒有辦法讓李彬離開臥室半步。
雷銘這幾天也在月間別墅住下了，雖然黑影死了，但是對付骷影盟對付奎因的計劃一步都不能停。他每天看著錢小沫繞著李彬轉圈子，雷銘的眉頭也是越皺越緊。按理說，李彬應該每天都追問“我的媽媽什麽時候回來”才對，但是李彬從來沒有問過，這種感覺讓雷銘在隱隱之中似乎明白了什麽。
第三天的午後，錢小沫垂頭喪氣的從李彬臥房裏出來，手裏端著沒有動過的牛奶。
“他還是不喝？”雷銘的聲音冷不丁在錢小沫的身後響起。
錢小沫木訥地轉過身來，點了點頭，心情很低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或許，你應該帶他出去走走。”
“能去哪裏呢？”錢小沫歎了口氣，“他哪裏都不想去。”
雷銘看了眼臥室緊閉的房門，還沒開口，錢小沫忽然激動地說道：“我可以帶他去療養院！那裏山清水秀，空氣清新，總能給人一種安寧和諧的感覺，到了療養院我還可以讓李院長和彬彬聊聊，說不定還能知道彬彬到底怎麽了。”
雷銘一想到李喬和錢小沫在一起，還帶著個孩子，他的臉色頓時比豬肝還要難看。
“幹嘛要去找他？山清水秀的地方我也可以帶你們去，不一定要療養院啊！我也可以和彬彬聊聊，我也能說不定就知道彬彬怎麽了。”
錢小沫撇了撇嘴，將手裏的牛奶杯塞給了雷銘，笑道：“我回療養院還可以讓我的爸爸媽媽和彬彬聊聊，再說了，彬彬根本不理你，看見你就跑了，你還和他聊什麽啊？李院長曾經學過兒童心理學，我相信他絕對是最佳人選！”
“我……我在你心裏就這麽沒分量？”雷銘挑著眉梢，一臉的不滿意。
錢小沫聳了聳肩，又握住了臥室的門把手，“不是沒分量，隻是這並不是你擅長的領域。”
說完，錢小沫進了李彬的臥室，當著雷銘的麵關上了門。
雷銘剛要揚手才意識到自己手裏端著牛奶杯，隻能碎碎念叨著喝了口牛奶，轉身下了樓。
半個小時後，錢小沫牽著李彬的手出了門。
雖然李彬還是不願意說話，但是他並沒有拒絕錢小沫去療養院的提議，這讓雷銘有點意外。站在書房的陽台上，雷銘和杜建萍正好能看見錢小沫和李彬上車。雷銘說服了杜建萍派人保護他們，雖然杜建萍很不情願，直說自己並不是托兒所的所長。
“這個孩子一直都在鬧情緒，怎麽會和錢小沫一塊兒出門？”
雷銘雙手抱肩，若有所思，“我並不清楚。”
杜建萍饒有興趣地瞥了眼雷銘，“你還讓錢小沫帶他去？”
“一個七歲的孩子，能做出什麽事來？”
杜建萍冷哼了一聲，大步走回了書房裏麵，“一個七歲的孩子想做一件事，就沒有他做不成的。李彬這個孩子和別的孩子都不一樣，別怪我沒提醒你。”
雷銘一直看著錢小沫和李彬坐的那輛車消失在了盤山公路上，才緩緩走進了書房。
“幹媽。”
“什麽事？”杜建萍翻閱著文件，並未抬頭。
雷銘在她對麵坐下，交疊著雙腿，左右手交叉著放在膝上，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想你幫我個忙。”
杜建萍並不覺得意外，唇畔微微上揚，笑道：“從小到大，你隻有求我幫忙的時候，才會叫我一句幹媽。說吧，這次又是什麽事？你知道我現在忙著對付骷影盟的事情，未必有多餘的精神來幫你。”
“我要幹媽幫的，也是和骷影盟有關的。”雷銘微微後仰著身子，靠在椅背上。
杜建萍這時才抬起頭來，神情冷峻，“你還知道什麽在瞞著我？”
“我什麽都不知道，才需要幹媽幫我在美國調查。”
“調查什麽？”
“Martini。”雷銘斬釘截鐵地說道，“關於她的一切，從小到大，在組織裏在組織外，隻要關於她的資料，我都要掌握。當然，她可能用顧琪雪這個化名，當然也會有其他更多的化名，還有，她的本名是李瑾瑜，父親是李科，有個四叔叫李坤，你可以從這方麵入手。”
杜建萍蹙了蹙眉尖，放下了手裏的文件，“Martini已經死了，現在調查她做什麽？”
雷銘站了起來，理了理自己的外套，並未多做解釋，“自然有我的原因。”
言簡意賅的說完後，雷銘離開了書房。
杜建萍並沒有叫住他一定要個說法，但她深邃的目光裏卻又多了幾分複雜的成分。
窗外灰蒙蒙的一片，月間別墅在深山裏，屋頂上方就像是盤旋著一朵厚重的烏雲。
隨時，都是一場暴風雨。
……
……
“彬彬，路上還有很長時間，你要不要睡一會？”
車上，錢小沫挨著李彬坐在後排，李彬始終看著車窗外，一句話都沒說。
錢小沫又趕緊打開背包，拿出幾包薯片在手裏晃了晃，窸窸窣窣的響，“有好吃的零食，你今天都沒有吃什麽東西，要不要墊墊肚子，到了那邊我們再去吃好吃的！”
回應錢小沫滿臉笑意的，還是李彬那張沉默的臉。
“不如，喝點飲料吧，你路上都沒有……”
錢小沫話還沒說完，李彬就扭過頭來，往椅背上一靠，閉上了眼睛，像是要睡了。
錢小沫趕緊把話都吞進了肚子，唯恐吵到了李彬，她又拍了拍司機的椅背，叮囑道：“師傅，麻煩你開慢一點，開穩一點，孩子要睡了。”
司機答應了，車速明顯緩慢了下來。
李彬偷偷地望著錢小沫的背影，目光冰冷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當錢小沫回過頭來的時候，他又迅速閉上了眼睛，就像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車子一路穩穩當當的開向療養院，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半小時後的事情了。
錢小沫牽著李彬的手下車，一路朝錢爸錢媽的屋子走去。
因為事前給錢爸錢媽通過電話，所以他們已經早早地準備好了。屋子裏買了很多糖果、甜心、零食和飲料，也新添了不少男生愛玩的汽車玩具和變形金剛之類的玩具。因為不知道李彬喜歡什麽，錢爸錢媽還從療養院的圖書館借來了不少童書，一見著李彬便笑嗬嗬的合不攏嘴，就好像李彬是自家孫子一樣。
“媽……”
李彬剛進屋，由錢爸帶著，錢小沫就拉著錢媽在屋外說話。
她有意壓低了聲音，就是怕李彬聽見，“彬彬的媽媽去世了，他從小沒有爸爸，現在他還不知道媽媽出事的事情，但是一直都不肯說話，也不肯吃飯喝東西，所以，如果他對你們不理不睬的話，你們千萬別生氣。”
錢媽在電話裏也大致聽錢小沫說過，心裏自然是有數的，叫錢小沫不要擔心。
錢小沫點了點頭，這才跟著錢媽一同進屋。
屋子不大，但是暖洋洋的，很溫馨，和月間別墅那種冰冷尖銳的空曠感不一樣，這裏充滿了實實在在的人氣味兒。這也是錢小沫想要帶李彬來這裏的緣故，想要李彬也來感受感受尋常人家的生活。
錢小沫不知道這樣有沒有效，但至少這也是為數不多的法子之一。
“媽，我來幫你……”
錢小沫跟著錢媽進了廚房，客廳裏錢爸在給李彬削水果，李彬瞪著錢小沫的背影，陰狠的目光又犀利地落在了錢小沫一直背著、此刻放在沙發上的藍色背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