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怦然心動
臥室的窗戶虛著條縫,風撩起窗簾湧了進來,顯得四麵徒壁的房間裏更加淒清。
床上的雷銘半坐著,床頭還有不少醫用儀器,原本輸液的針頭也被他自己給拔了。現在他一動不動地坐在被窩裏,望著床邊滿眼的風,眼神卻是毫無焦距的迷茫。剛剛錢小沫就站在這裏,雷銘拉著她的手,千言萬語梗在咽喉,猶豫著斟酌著,到了嘴邊的濃情隻換作了一句央求她留下來的話語罷了。
如果錢小沫能聽懂,這句話中的深情可遠比那浩瀚的大海還要深邃,還要奔騰。
——“對不起,我並不想留下來。”
風過無痕,海水奔騰後再度歸入平靜,靜悄悄的臥室都快要把人逼瘋。
錢小沫果斷幹脆的拒絕了雷銘,沒有多待,轉身就去藥店買燙傷膏。
雖然她隻走了五分鍾,雷銘卻覺得她像是已經走了整整五年、五十年、五百年!
哦,小沫啊小沫啊,為什麽一定要如此折磨愛你的人呢?
雷銘心裏念叨著,目光一橫,掀開被子下床朝廚房走去。站在廚房的冰箱前,他拉開了上麵保鮮室的門,毫不猶豫地將裏麵一盤蝦餃端了出來。這是連榮麟早上吃剩下的,蝦餃裏麵用新鮮蝦肉打爛後攪拌好的肉餡。雷銘隻是遠遠地看著,已經覺得渾身奇癢難捱。但如果這是唯一能留下錢小沫的方法,那麽他就算九死一生也心甘情願。
風,靜悄悄的,公安部的員工小區裏時不時傳來集合號的號子,是整點報時。
錢小沫踩著號子聲出了大門,門口有值班站崗的,站得筆直,目不斜視,就像一棵筆挺的白楊樹。錢小沫從站崗台走了過去,很快找到了街對麵的藥店,讓店裏的人拿了效果最好的燙傷膏。
“你還有什麽需要嗎?”
錢小沫看著燙傷膏藥盒上的介紹,站在收銀台前,卻遲遲沒有付賬。
她忽然想起雷銘是過敏體質,身上有傷,又是一個人住,沒有人能照顧他,屋子裏連最簡單的燙傷膏都沒有,更別說其他的了。如果雷銘傷口發炎了,或者是感冒著涼了,遠水救不了近火,怎麽辦?
“麻煩你,你們這裏有家用的日常急救箱嗎?”
幾分鍾後,錢小沫拎著急救箱和燙傷膏走出了藥店,沿著來時的路回到了雷銘住的地方。
臨走的時候,她從茶幾上拿走了雷銘的鑰匙,自己開了門便進了屋。
“藥我買回來了,給你上了藥後,我就回家了。”
說話間,錢小沫在茶幾上放下鑰匙和急救箱。沒有聽見雷銘的回應,錢小沫踱步進了臥室,她原本以為雷銘是睡著了,可是床上的被子被掀開堆到了床尾,床上一個人都沒有。錢小沫疑惑著又走向洗手間,可也沒有人。
“雷銘?在家嗎?”
錢小沫喚著,雷銘渾身是傷,不可能出門的啊!難道是……
骷影盟的人找來了?
錢小沫的心一緊,立刻奔向廚房,抬眸就看見雷銘倒在地上,嚇得她猛抽了口氣。
“雷銘!”
錢小沫蹲在他的身邊,見他臉上泛紅,嘴唇蒼白鐵青,觸手間手心一片滾燙,就好像挨著了油鍋似的。錢小沫心下大呼不好,餘光瞥見摔在地上的白瓷盤子,盤子碎成了三瓣,還有零星的蝦餃散落在碎盤子周圍,她立馬知道雷銘是食物過敏反應。
錢小沫隻能拽著雷銘起來,他的下半身裹著浴巾,上半身穿著夾克外套,形象狼狽不堪又十分詭異。錢小沫隻能像在眺望台裏那一次一樣,馱著雷銘到了床上。雷銘之前也曾食物過敏,錢小沫有照顧他的經驗,加上在療養院學到的知識,她這次沒有之前那樣慌張,迅速解開他襯衣紐扣,讓他呼吸暢通,然後降溫,又用了急救箱裏的藥,所有的動作一氣嗬成。
錢小沫安靜地站在床邊看著雷銘,因為過敏發燒的緣故,雷銘眉頭皺成了一團。
“該是多麽難受啊……”她自言自語地呢喃著,在床沿邊上坐下。
為了留她下來,雷銘還真的是豁出去了。
錢小沫想著雷銘傻乎乎的樣子,心裏一股暖流湧起,唇瓣帶笑,忍不住抬手輕輕愛撫著他的側臉。她指尖的冰涼觸碰到雷銘滾燙的臉頰上,細膩又潤滑,昏迷中的雷銘似乎也有感覺,眉頭稍稍舒展,緊抿成縫的唇角也在放鬆。
錢小沫隻是這樣安靜地注視著雷銘,眸中含笑,清澈純粹得沒有一絲雜物。
日薄西山,窗外的天灰白灰白的,一片肅殺。
雷銘感覺自己睡了好久,頭還是昏昏沉沉的。濃密的睫毛顫了兩下,他便微微眯開了眼睛。屋子裏的窗戶已經關緊了,暖暖的熱風徐徐吹來,有人把暖氣打開了。雷銘平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眼前卻始終有什麽東西擋住了他的視線。
雷銘用右手在額頭上摸索著,拿下來,原來一是塊濕毛巾,已經被雷銘的體溫捂熱了。他用胳膊肘撐著自己想要坐起來,可試了兩下,身子軟綿綿的無力,好不容易坐起來,也累得雷銘上氣不接下氣,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胸口始終壓著什麽東西似的煩悶,雷銘半眯著眼望去,屋子裏除了他以外,沒有別人。
雷銘苦笑著,低眉握緊了手裏的毛巾,至少錢小沫還是照顧著他啊!
隻是,如此愚蠢的自殘行為,怎麽能留住錢小沫呢?
雷銘譏諷著自己,掀開被子下床,雙腳剛沾地站起來,腦子一片空白嗡嗡嗡的,身子搖搖晃晃險些沒站穩。他緩了口氣,才扶著牆朝外走去。口渴的他想要去廚房喝點水,可當他垂頭喪氣地站在客廳的時候,眼前倏地一亮,腦子也清醒了許多。
錢小沫走之前顯然是打掃過屋子的,窗明幾淨,看起來比連榮麟在這裏的時候賞心悅目多了。而且,雷銘總是能嗅到一股香味。不是空氣清新劑,也不是香水,更不是花香,而是一種能讓人胃口大開的……香味。
雷銘詫異地眯著眼看向廚房,廚房裏麵亮著燈,難道是錢小沫走的時候忘記關的?
他踉踉蹌蹌地走了過去,依靠在門框上,看著廚房裏正在煲湯的錢小沫,雷銘下意識地以為自己在做夢,瞠目乍舌的模樣就好像看見天上流星飛過的小男孩。哦,是的,錢小沫對他而言,可是比天上的流星還要珍貴啊!
雷銘不言一語地站在廚房門口,看著眼前係著圍裙的錢小沫。她站在爐火前,時而用湯匙盛著湯汁嚐嚐味道,時而又攪拌著另一個爐火上的蔬菜粥,廚房裏暖氣繚繞,像仙氣簇擁在錢小沫的身邊。雷銘看著她,怎麽都舍不得打破此刻的溫馨。
錢小沫忙碌了一陣子都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人,她關掉了爐火,蔬菜粥熬好了,雞湯還要慢慢煲。錢小沫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開始在琉璃台上翻找著什麽。她拉開了下麵的櫃子和抽屜,還是沒有找到。錢小沫隻能踮著腳尖打開了頭頂上的櫃子,沒有沒有,一扇扇打開,終於在一個櫃子後麵找到了瓷碗和盤子。
“誰家的會放這麽高啊!”
錢小沫嘀咕著,她不知道連榮麟住在這裏是完全不開火的,這些東西也隻是擺設才會放那麽高。錢小沫踮著腳怎麽著都夠不了,櫃子裏麵分了三層,最下麵一層是酒杯——連榮麟愛喝酒沒辦法——中間那層是各種玻璃水杯,最上麵那一層才是碗碟。
錢小沫努力伸直了胳膊,踮著腳,夠不著啊!
她後仰著脖子看上去,指尖還差點,跳起來總歸能夠著吧!
錢小沫便開始跳,像一隻蹦蹦噠噠的小兔子,蹦躂了幾次,憋得小臉蛋都紅彤彤的。終於讓她的手指尖扣著了一個碗的邊緣,錢小沫滿心歡喜的勁兒還沒散去,就在她腳後跟落地的那一刹那,錢小沫沒能將碗拿住,就見著碗從她的頭頂上筆直地掉了下來。
錢小沫瞪圓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嚇得她抱緊了頭縮著脖子,可是等了好久,也沒有聽見碗落地摔碎的聲音,這個碗更沒有砸到她的頭上。怎麽回事?錢小沫疑惑地鬆開了雙臂,難道這個碗掉在半空中凍成了冰不成?
她踟躕著鬆開了肩頭,緩緩抬頭望上去,看著一隻手赫然地托住了碗,錢小沫頓時一愣,旋即轉過身來,眼前一抹厚重的人影壓在她的身上,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極近,雷銘的身體完全是壓倒性的逼在錢小沫的身前。
她微愣著紅唇微啟,一對清澈透亮的眼眸眼巴巴地望著雷銘,雙手交叉著握在胸前,整個人的身體蜷曲著,像是叢林裏受驚的小花鹿,楚楚惹人憐愛。雷銘一手在錢小沫的頭頂托著碗,身子微微向前傾,錢小沫後彎著腰,靠在琉璃台的邊緣上。
雷銘成熟男人的陽剛氣息將她團團圍住,圍得水泄不通。錢小沫的一顆心砰砰亂跳,連呼吸都顯得異常的倉促。她的目光從雷銘的臉上落到雷銘起伏不定的胸膛上,那裏結實又寬厚,看得錢小沫的臉更加漲紅。
她低垂著頭,別過臉去,雙手撐在身後的琉璃台上,心慌意亂。
雷銘將碗放在琉璃台上,後退了小半步,注視著錢小沫的目光卻依舊是熱辣的。
“你來得正好,粥好了,你喝一點吧。”
說著,錢小沫急忙背過身去用碗盛粥,紅彤彤的小臉上一片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