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我愛誰,是我的自由
入夜,冬風冷冽,鼓足了勁兒在深海市的夜空下掀起一波一波的寒浪。
公寓小區裏亮著的幾盞路燈,閃爍了兩下,到點後全部熄滅。整個小區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不過此時大多數人已經入眠。但是雷銘卻毫無睡意,他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舉目望去,正好能將小半個深海市納入眼底,眼睛裏偏又什麽景致都沒有看進去。
——
“我再也不是過去的錢小沫,我也想不起關於過去的點點滴滴,我也不想再被困在過去走不出來。而未來又是那麽渺茫,我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麽,又能有多少山盟海誓幸存下來。我不想再去思考這些複雜的問題,所以,我決定什麽都不想,我隻想活在當下。努力地,活在當下,活在這個時刻,做一個此時此刻真正的我。”
——
“我們分手吧。”
我們分手吧。
我們分手吧。
我們分手吧。
錢小沫的聲音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在雷銘的腦海裏回放,就像落不完的雪,斷不了的流水。
雷銘的心抽的生疼,想要止疼,想要止血,卻偏又找不到心上傷口的位置。
過去的記憶,一次次的湧現。初見時的青澀,為了接近故意製造話題和壓力,還有竹林初吻的羞澀和悸動,第一次水乳交融的輕柔和完美,都在雷銘的心尖上綻開了五彩繽紛的鮮花。錢小沫柔情似水的雙眸會發電,粉嫩嬌小的唇瓣是香香甜甜的味道,雷銘像是嗅花一般輕輕一陣吮吸,甘甜的花蜜便在唇舌間流連,讓雷銘總是忍不住的發瘋上癮。
她曾經說過,“銘,我隻想要你知道,我愛你!永遠沒有改變,也沒有人能改變!”
是啊,的確沒有人能改變,因為改變的人是她自己。
她也說過,“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經曆了這麽多事情後,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放開你的手。放開你,等同於丟棄了我的生命。”
可是現在,她還是放手了,可她還活著不是嗎?
雷銘苦笑著,現在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
她還說過,“銘,我愛你。哪怕我愛的卑微,可我不在乎……我隻能看見你……和你相愛相戀,我開始擔心時間有盡頭,我畏懼一切可以帶走你的意外!我膽戰心驚,我怕有一天聽不見你的聲音,感受不到你炙熱的呼吸,沒有辦法擁你入眠吻你而醒,就算給我一百萬年我都覺得不夠!我患得患失,可我一如既往的愛你!”
雷銘再也忍不住,太多的回憶占據了他的理智,滾滾的淚水早已經在他眼眶裏泛濫。
——
“除了愛你,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麽……銘,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分明都還是火熱的,為什麽她的心就涼了呢?
為什麽兩個人經曆了這麽多,上天卻隻讓他一個人獨自守著他們的記憶,讓她全部都忘記?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憑什麽要她忘記……憑什麽要熄滅她的那顆心!
憑什麽要將她對自己的愛,對自己的記憶全部抹滅得幹幹淨淨?
老天爺,你又有什麽權利?——
“我們分手吧。”
分手吧……
雷銘自嘲著冷笑著,他從未想過和錢小沫分手,更沒想過,有一天竟然是因為錢小沫失憶而分手?!多麽荒謬的理由啊,多麽無懈可擊的借口啊,雷銘,你還能怎麽辦?
你原本應該陪在錢小沫身邊,給她安慰,給她溫暖,讓她安心地感受你的愛。
你原本應該給她一個家,而不是一個叫做“家”的空殼。
你原本應該把所有的時間都給她!
時間,才是證明一切的力量啊。
可是看看你,看看你在做什麽,你根本沒有花心思、沒有花時間在錢小沫身上。
現在她要走了,能怪誰呢?
沒有了過去的記憶,現在的每一天都可以創造屬於你們的新的記憶,可是你什麽都沒做!
雷銘,你什麽都沒做!什麽都沒有!
再也憋不住的眼淚奪眶而出,雷銘紅了雙眼,在心裏強忍著又咆哮著,掄起胳膊狠狠地好幾拳砸在牆上!當他收回胳膊的時候,牆上都是觸目驚心的血印子!雷銘卻咬著牙,低垂著頭,又是一拳捶上去,雙手撐在牆上,惱怒地大口大口呼吸著,一顆爆炸碎裂的心幾乎破體而出!
黑暗籠罩在他的身上,將他包裹,寒徹入骨的陰冷之氣侵入他的體內,像是要將他簌簌而落的淚水凝固成冰一般。可即便如此,那兩行止不住的淚水,早已經浸濕了雷銘襯衣的領口,像是一場雨,一場傾盆大雨……
客廳後麵的主臥,微微虛著一條門縫,門縫裏是微弱的光,有絲絲的冷風吹來。
錢小沫站在門後,依靠著門框,遠遠地凝望著雷銘的背影,咬著唇角,什麽話都沒有,又微微垂下頭,將門關上了。轉身,錢小沫的肩頭一個抽動,右手捂住雙唇,左手撐在身後,靠在門上,悶悶地一聲,淚水便止不住地像斷線的珍珠砸在她的手背上,碎了滿地。
“請原諒我的自私……原諒我……”
錢小沫哽咽著,渾身瑟瑟發抖地癱坐在地上,泣不成聲。
濃稠的黑夜,成了他們唯一的保護色,卻給不了他們心中想要的溫暖。
一對眼睛在黑暗中如鷹眼般明亮地眨了眨,錢小沫和雷銘在屏幕上的兩個監視畫麵裏哭得傷心欲絕,這個人卻發出了詭異的笑聲。隱隱的,後來笑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沉悶,詭譎得像是貓頭鷹在夜晚的叫聲一樣。
他合上了電腦,轉身看向身後的門,對麵就是雷銘的公寓,不過兩扇門之間的距離,雷銘和錢小沫卻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而他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現在他詭計得逞,又怎麽不得意忘形呢?
看來,黑夜裏孤獨不眠的人,未必是傷心人。
……
……
第二天,天亮得格外的遲,依舊是灰蒙蒙的一片,隨時都會飄雪。
錢小沫在臥室裏拾掇了好半天,磨磨蹭蹭。原本已經收拾好的行李箱,她又東拿拿西拿拿,將東西又都拿了出來。然後又把這些東西以另外的順序和擺放位置,重新放進行李箱,裝得自己在臥室裏忙得不可開交的樣子,其實,不過是在故意拖延時間而已。
她知道雷銘在客廳,也知道自己這樣出去意味著什麽。
可這原本就是她的打算,所以她還在猶豫什麽呢?
錢小沫的手垂在行李箱邊,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歎了口氣,沒想到雷銘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喚了聲她的名字,錢小沫立刻雙手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站了起來。
“……嗨……”錢小沫局促不安地看向雷銘,眼神閃躲著,經過昨天那一夜,錢小沫現在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她將臉前的頭發別在耳後,吞吞吐吐,憋了好半天才說了一句,“早……早啊……”
聲音都還是顫抖的。
雷銘站在門口,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領口敞開著,頭發淩亂,臉色蒼白,目光飄渺地掃視了行李箱一眼。錢小沫注意到他手上的傷越發嚴重了,心裏雖然不安,但她覺得自己不能藕斷絲連,要走就必須走得幹脆,不能再給雷銘一點一滴的希望。
於是錢小沫趕緊背過身,蹲下去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鏈,苦笑道:“我……我收拾得久了點,不過我現在收拾好了,我馬上就走,不會妨礙你的。我隻拿了些衣服和鞋子,至於其他的東西……其實我也沒什麽東西該帶走的,就好像這些衣服都是你……你買的……”
“嗯。”雷銘淡淡的嗯了一聲。
錢小沫微微有些詫異,她還以為雷銘會說些其他的。
“那……”錢小沫尷尬地輕咳了一聲,“那我就……就走了……”
錢小沫拉著行李箱,用餘光瞥了眼雷銘,抿著雙唇便側著身子從他身邊走過。
雷銘低垂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當錢小沫走過自己身邊的時候,他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錢小沫的心一陣狂跳,砰砰砰,就好像觸電了似的,她根本控製不了。錢小沫緊張地抬頭望去,正好對上雷銘深邃如星瀚的雙眸,眸中滿是血絲,就連眼眶都還是紅的。看的錢小沫心如小鹿亂撞,隻恨不得整個人都撲上去!
“你不用走。”雷銘神情地凝視著她的雙眼,淡淡地說道,“你住下來。”
“可是……”
“我走。”
雷銘脫口而出,錢小沫的心驟然一冷,瞬間凝固,瞪圓了大眼睛望著雷銘。
雷銘緩緩鬆開了她的手,握住了她行李箱的把手,錢小沫回過神來,立馬用了用勁,摁住了自己的行李箱,倔強地說道:“不!應該是我走,這裏是你的家。”
“也是你的。”
“……”
錢小沫被雷銘的目光深深吸引著,耳邊是如此低沉磁性的嗓音,她怕自己根本遭不住。
“我有地方可去,你沒有。”雷銘說著,一使勁,就從錢小沫手中搶走了行李箱。
錢小沫一驚,立刻去搶,雷銘轉過身來橫在她和行李箱之間,錢小沫伸手去搶,卻正好摟住了他,整個人貼在他的胸口,錢小沫頓時緋紅著臉趔趄著後退了小半步。
“我會離開,你住在這裏可以把密碼鎖的密碼換了,我絕對不會來打擾你。”雷銘鬆開了行李箱,“這個房子原本已經過戶在你的名下了,所以你才是這裏的主人,你應該住下來。我隻有一句話對你說……”
錢小沫微微顫了顫睫毛,看著眼前的雷銘俯下身來,她莫名地感到一陣壓力。
雷銘的雙唇就在她的紅唇前,優雅又唯美地說道:“我同意和你分手。但是,你不能阻止我重新追求我的愛人!”
“我……”
錢小沫剛開口,雷銘的食指便豎在了她的唇峰上。
“我愛誰,是我的自由,誰都不可能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