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為伊消得人憔悴
雷銘日漸憔悴,麵黃肌瘦,任何人隻要不瞎都看得出來他心裏的痛苦與失落。
他的身體透支到不堪重負,根本沒有力氣再撐到海邊。
為此,雷銘知道杜建萍撤退大海尋人的人手時,差點沒有氣得直吐血!
他抓著杜建萍死纏爛打,這才讓杜建萍打消了撤退人手的念頭,但是,留下來繼續搜尋的人又有幾分真心是付出了的呢?日子一天天過去,大海裏撈針,依舊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
雷銘,整個人都被掏空了。
直到那天,事情發生後的第五天,一陣急促的狂奔腳步聲,宣告雷銘的人生就此終結!
“你不吃不喝錢小沫也回不來啊!”
彼時,杜建萍苦口婆心勸說雷銘吃口東西,話音還未落地,房門突然被人大力衝開。
杜建萍皺眉,訓斥道:“軍人就該有軍人的規矩!冒冒失失,一驚一乍的像什麽樣兒?”
“對不起,長官!”
跑來的人還在喘著粗氣,被杜建萍訓斥後立刻站起了筆直的軍姿,昂著頭,響亮地應答。
“說!”
“前方搜救人員剛剛發來匯報,已經找到一具女屍……”
“住口!”
“你說什麽……”
杜建萍惱怒地猛地一下站了起來,身後的椅子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雷銘同時脫口而出,是驚愕,是驚恐,是恐慌,是不安,是焦躁,是難以置信!
更是,肝腸寸斷!驚天霹靂!
“雷銘……”
杜建萍顧不上先打發自己的手下,眼見著雷銘掙紮著的模樣,她也開始手忙腳亂起來。
“說清楚……你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雷銘使勁渾身的力氣衝那人低吼著,嗓子眼裏灼熱得連一絲空氣擠進去都會瞬間被蒸發。
時間頓時靜止,空氣也凝固了,小兵嚇得聳動著喉結。他都不敢看雷銘一眼,雷銘雖然元氣大傷但是他內心的力量依舊強大於任何人,那兩束犀利又尖銳的目光,絲毫不遜色於一個精力充沛的壯漢。
錢小沫,就是雷銘唯一的力量源泉。
而現在,這股力量的源泉也要枯竭了嗎?
小兵不知所措又尷尬地看向杜建萍,請求指示。
杜建萍是熟知雷銘秉性的,都到這個時候了,瞞是瞞不住了。
至少有個結果,也是一個終了。
沒玩沒了的未知,雖然給了人希望,卻也是另一種折磨。
不如就此結束,痛過之後,也隻是回憶。
好的,欣然接受。
壞的,勇敢麵對。
杜建萍看向雷銘,這一點,她還是相信雷銘的,隻不過,是個時間長短問題而已。
她點了點頭,示意小兵現在可以說了。
小兵深呼吸了一口氣,顯然還在揣測杜建萍的意思,別到時候他說出來出了什麽人命……小兵咬著嘴角,還沒開口,就被雷銘死死鎖定在他身上的目光嚇住了,那是一種脅迫命令的眼神,不允許人有絲毫的反抗!
小兵這下子是斂氣屏聲,連呼吸都不敢呼吸了,隻在心裏默默感歎,雷銘這般的眼神隻怕上陣殺敵都不用刀槍棍棒,就足已將敵軍全部殲滅了。於是,畏懼雷銘的眼神,小兵隻有老老實實將事情都交代了出來——
半個小時前,根據之前洋流方向製定的搜救計劃,搜救小隊已經遠離當日錢小沫墜海很遠的地方了。事情發生已經過去了五天,原本所有人都沒有抱有希望的時候,忽然探測儀上竟然有了反應。搜救小隊隊長立刻著急所有人,一番折騰後,打撈出一具早已經麵目全非的女性屍體,浮腫惡臭,身上也有被魚啃噬過的痕跡。
經過法醫鑒定,死亡推測時間和錢小沫墜海後的時間相吻合,但具體確認是否是錢小沫,還需要一定時間,比如當時槍傷的痕跡和傷口等等,都是沒有辦法造假的。
總結起來隻一句話,她死得很慘。
小兵講完,就連杜建萍都不敢去想象那個畫麵。
“她沒死……”雷銘篤定地咬著牙,雙手死死抓著床單,“錢小沫沒死!”
“雷銘!”杜建萍狠下心來想要雷銘接受這個現實,畢竟現在看來,那具女屍是錢小沫的可能性極大,幾乎是百分之九十,“小沫已經走了,你接受現實,好好繼續活下去,帶著小沫的愛,帶著小沫留給你的一切珍貴回憶,好好生活,這才是小沫的希望啊!”
“沒有!”雷銘的情緒忽然躁動起來,憤怒的低吼著,就像是自己的獵物被人從嘴裏叼走了似的,徹底激怒了他,“小沫沒死!你們騙我……你們都在騙我!騙我有什麽好處?為什麽就不讓我和小沫在一起?為什麽……”
杜建萍皺眉,她知道雷銘已經惱怒得開始說胡話了。
她上前緊緊握住了雷銘的手,想要他的情緒平複下來,呢喃道:“雷銘,你是個大人,是個成年人,不是孩子……失去一個人,失去一段感情,也沒有必要……”
“我失去的不是一個人!”雷銘抽回了自己的手,力氣大得根本不像一個垂死病中驚坐起的人,眼神堅韌有力,聲音卻沙啞幹扯得歇斯底裏,“我失去的,是我的命!我的人生!我的全部!”
“……”
杜建萍一愣,渾身僵硬著忽然間不知如何是好。
她從來沒想過,雷銘這種冰冷又看重事業的人,怎麽會愛一個女人到了這種瘋狂的地步!
“帶我去……我要去見她……我不相信是小沫!我不相信!”
雷銘咆哮著就要下床,杜建萍立刻摁住了他的肩膀,心疼地說道:“現在屍體交由法醫鑒定,你去了又有什麽用?等鑒定結果出來,你想要的答案都會有了。”
雷銘咬著嘴角不說話,隻揮手打開了杜建萍,匆匆忙忙掀開被子起床。
“你要去哪裏?你根本不知道在哪裏!”杜建萍還是攔住了他。
“我說了,不要攔我!”雷銘咆哮著,激烈地反抗著,“說不定小沫早已經回家了……是的,她看我這麽久還不去找她,她急了,自己回家了,等我回去再找她啊!一定是的,她回家了……回家了……”
“雷銘!”
杜建萍現在完全攔不住他,雷銘晃晃悠悠站了起來,猛地一下眩暈,讓他險些沒站穩。
即便如此,他還狠狠地把杜建萍推開,這一推,雷銘沒站穩反而“咚”的一聲摔倒在地。
杜建萍急忙去扶他,又被雷銘拒絕了。
他咬著牙根什麽話都不說,強撐著,又狼狽地爬起來,二話不說就往外衝。
雷銘堅信錢小沫一定是在家裏,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她晚上最喜歡看著外麵的燈火。
是啊,錢小沫一定等急了,現在說不定還在責怪他為什麽好幾天不回家了。
雷銘滿懷希冀,他始終覺得,隻要他回家就能摸到錢小沫了!
他的臉上忽然綻放開詭異的笑容,杜建萍和小兵兩人看過去,都被嚇住了。
雷銘,就像是發病的精神病人,讓人根本不敢靠近。
杜建萍再度跌破眼鏡,這樣的瘋狂和失控會出現在向來鎮定冷靜又理智的雷銘身上?
“孩子……”杜建萍忍不住,發自母性柔情的一聲輕喚,但也隻是如羽毛似的,輕輕掃過雷銘的心房,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
雷銘強撐著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踉踉蹌蹌朝前走去,小兵更不敢攔他。
杜建萍又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離開,正束手無策的時候,病房的門突然從外麵推開了。
“哥!”一聲著急的呼喚,雷晴淚流滿臉直直撲了進來。
杜建萍長長鬆了口氣,現在隻有讓雷銘不感到孤單,感受到家人對他的需求,說不定還能衝淡他心裏對錢小沫的悲傷和不舍。隻不過,在見識了剛才雷銘瘋狂的又哭又笑之後,杜建萍現在自己也拿不準,這個方法似乎還有效。
“哥!你這是……這是怎麽了……”雷晴哭得稀裏嘩啦。
雷銘卻沒有多看她一眼,雙手抓著雷晴的肩頭將她推開,“你不是在美國嗎?”
“我知道你出事了,立刻趕回來的!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雷晴摟著雷銘的腰身,雙臂緊緊的,唯恐他如同一陣風似的煙消雲散了。
“你不該回來!”
“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這副頹廢樣,而無動於衷啊!你可是我哥啊!”
“立刻回去!”
雷銘不願再和雷晴多說幾句話,就擦過她的肩頭要離開病房。
雷晴猛地拉住了他,哀求著,“哥!隻要你沒事,比什麽都強啊!哥,你和我一起去美國吧!這裏的事情我們再也不管了,離開這個傷心地,我們到美國,哥哥認識新的姑娘,開始新的生活……”
“夠了!”
雷銘粗暴的打斷了雷晴的話,怒目圓睜的模樣,直接嚇得雷晴臉色一片煞白!
“小沫還在家裏等我!”雷銘咆哮著。
“哥!剛剛我聽得很清楚,她已經死了!已經死了!”雷晴一遍一遍重複著。
像是一把匕首,來回在雷銘的心口上捅來捅去!
“錢小沫已經死了,哥,你接受這個現實吧!”
“誰說她死了?”雷銘瞪圓了血紅的雙眼,嚇得雷晴立刻一句話都不敢說。
不是他自己親自確認,哪怕是DNA鑒定結果,雷銘也不會相信!
他說不上原因,他隻是像這樣等待著,等待著,他知道有一天,錢小沫會回來!
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