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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孤島,重生的墳墓

  夕陽西下,初秋詭異的晚霞染紅了天邊的一角,像是有人在泣血。


  海風瑟瑟地呼嘯著,夾雜著濃濃的腥味,是海水的鹹味,也是血的氣息。海水一波一波蕩漾著,並不寧靜,像是張牙舞爪的野獸撞擊著岸邊的山崖礁石,驚天動地的怒吼聲,滔滔不絕,濺起萬丈高空的白色泡沫是它的憤怒,仿佛要吞噬掉一切阻攔它的東西。


  這裏是無人問津的地帶,這裏四麵環海,隻有一座長年累月無人的孤島。


  海浪爭先恐後的爬上岸邊,一層一層的來,一層一層的去,像是要帶走什麽,又像是要留下什麽。空寂的孤島上長滿了濃鬱的蒼天大樹,放眼望去,就像是一塊綠色的巨石屹立在海水裏。沒人會來這裏,至少沒人會主動來這裏。


  天色漸晚下去,一波一波的浪花退去後,岸邊竟然……竟然漸漸露出一個人的身子來!


  餘暉打在那人的身上,雙腿屈膝跪著,雙手撐著地,弓著身子似乎在努力地幹嘔著什麽,虛弱又疲憊,在海水裏漂浮沉沒了那麽久,不知道喝了多少口海水,嗓子裏完全比冒煙還要難受,又幹又癢,隻恨不得把嗓子眼挖出來。


  濕透的長發完全遮住了她的臉,被水浸濕後變得又沉又重的衣服顯得她的身材更加嬌小。


  錢小沫的雙臂在打顫,不住地幹咳著,她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讓自己沒有再倒下去。


  手心砂礫咯吱的難受,卻時時刻刻在提醒她,她還活著。


  最後那一次爆炸,任誰都沒有反應過來,誰都沒有避開。


  “銘……咳咳……”


  錢小沫剛剛輕喚出聲,嗓子立刻更加難受。


  她咽了咽吼中的硬物,強撐著起來,身後的浪花一陣一陣打在錢小沫的腳踝上。


  而此刻,從海裏,似乎又突然冒出了什麽“怪物”。


  一個男人低垂著頭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邁著堅定的步伐背對著錢小沫從海水裏走了出來,他微弓著身子,雙手似乎還托著什麽人,賣力地將那人從大海的鉗製裏拯救了出來。


  錢小沫聽見了動靜,顫顫巍巍地朝他們踉蹌而去,海風吹刮在身上刺骨的疼。


  “銘!”


  錢小沫努力加快了速度,奔向自己的愛,激動地撲上去從雷銘身後緊緊將他抱住。


  雷銘鬆開了簡念,犀利明朗的目光絲毫沒有掩飾他的愛戀,一把擁住了錢小沫,大手緊緊摁著她的後腦,雙臂如鐵臂似的霸道強勢。錢小沫忍不住淚如雨下,依偎在雷銘的懷裏抬起眼瞼,小臉被一隻大手抬起,鼻息間立刻被男性雄厚的氣息所覆蓋,雙唇被吮吸的刺痛,讓她的心忍不住近乎瘋狂地加速狂跳!

  如果可以,雷銘就想把她吞下去,這樣誰都傷害不了她了!


  兩人仿佛都用盡了生命的力氣,來讓這一刻重生重逢的時刻停駐。


  晚霞漫天,碧濤滾滾,白浪翻飛,剛剛凶猛的海獸似乎已經被愛的力量征服。


  天色越來越晚了,夜色的帷幕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落下。


  初秋海邊的夜晚帶著幾分鑽心刺骨的寒意,錢小沫蜷縮著坐在篝火邊上,身上的衣服已經幹得差不多了。她的身旁,是依舊昏迷不醒的簡念。從雷銘把他從海裏救出來的那一刻,簡念就已經失去了意識。


  “我去四周看看。”


  雷銘生好了篝火,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手心的灰。


  錢小沫擔心地也隨即而起,“都這麽晚了……萬一島上有個什麽……”


  “放心吧,你老公曾經野外訓練參軍也不是單純打發時間的。”


  雷銘安慰著錢小沫,帶著幾分打趣的意味在她的額頭一吻,氣息輾轉彌漫在她的唇間。


  對於這座島,他們完全陌生,也完全未知。


  他知道現在錢小沫很緊張也很害怕,所以他告訴自己必須足夠的冷靜和鎮定。


  雷銘揚了揚唇角,手心輕輕愛撫過她的側臉,用力握了握錢小沫的手,便拿著熊熊燃燒的火把,俯身又在錢小沫的唇上一吻,叮囑了幾句後離開去勘測周圍環境了。


  錢小沫始終不放心,一直踮著腳眺望著雷銘漸漸遠去的背影,一直到黑夜將他完全吞沒,這對充滿了擔心的雙眸才緩緩垂下眼瞼,目光落在了身旁的簡念身上。


  她歎了口氣,蹲下身子在簡念身邊坐下,用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


  如果這個時候發燒的話,隻會更難辦啊!


  但,如果錢小沫就此不聞不顧,要簡念在這裏自生自滅的話,不是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嗎?雷銘的問題,凱盛集團的問題,都會隨著簡念化為須有。不會有人再傷害他們,豈不是更好?

  錢小沫收回了自己的手,兀地停在了半空中,僵硬著,顫抖著。


  她完全被自己的想法嚇住了!


  她是這樣的人嗎?她能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在自己麵前?


  可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簡念啊!一個從開始就想置他們於死地的人啊!

  錢小沫,對於這種人,還要心慈手軟?


  一股強勢的聲音如火山爆發從她內心深處一湧而上,像惡魔似的吞噬著她。


  錢小沫咬著唇角,眉頭越皺越深,她的內心從未如此糾結過。


  現在她可以結束一切,隻要一個起身,一個轉身,簡念的死活和她再沒任何關係!

  錢小沫暗暗橫了橫心,憤然而起,是的,這是簡念咎由自取!


  和她……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錢小沫皺眉低頭,餘光卻始終死死地落在簡念的身上。


  他平躺在地上,身上依舊穿著濕透的衣服,卻因為渾身傷痕累累早已經分辨不清原來的顏色。簡念眉頭緊鎖,臉色煞白,俊美的雙唇此時已是發烏發紫,這個男人是那樣的脆弱,他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像蜷縮在角落裏受傷的孩子般毫無攻擊力,儼然半隻腿已經踩進了鬼門關。錢小沫一旦丟棄他不理不睬,簡念,絕對活不過今晚。


  錢小沫很清楚這一點,也很清楚簡念死了意味著什麽。


  可是,可是……


  可是錢小沫就是錢小沫啊!

  哪怕簡念下一秒醒來就會殺了她,錢小沫這一秒也會救他。


  “哎!”


  錢小沫被自己逼急了,無奈的一聲長歎,跺了跺腳,一咬牙,複又在簡念的身邊蹲了下來,沒好氣地對他說道:“我現在救你並不是為了你,更不代表原諒了你,我隻是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那一關,我隻是為了對得起我自己而已!”


  話音落地,錢小沫咬了咬唇角,緩緩伸出手來試探著解開簡念外衣的第一顆紐扣。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將來有一天會後悔,但至少不是現在,不是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在她的麵前,無論如何,那也是一條生命。


  錢小沫沒有再絲毫的猶豫,將簡念身上的濕衣服脫下後搭在一邊的篝火上,又脫下自己已經曬幹的外套籠在簡念的身上。可是他身上還有不少的外傷,雖然大多數已經止了血,但是大片大片模糊的血肉依舊讓錢小沫觸目驚心。


  除去爆炸時候受的新傷,簡念的身上還有不少的舊傷。錢小沫猛地想起那次在風暴山莊裏發生的事情,簡念的自虐、奎因的責罰,那時候簡念疲憊不堪又身心俱疲地倒在她的麵前,如同現在。錢小沫忍不住歎了口氣,纖纖玉手輕輕撫過簡念手臂上的傷口,舊傷新傷,像是一枚輕盈的藍色羽毛飄落在她的心房裏。


  脆弱如孩子般的男人,讓錢小沫的心瞬間融化。


  錢小沫寸步不離地守在簡念身邊,時不時抬手探了探他的體溫,擔心他因為傷口發炎而發燒。天色越來越暗,海風帶著沉悶的腥味吹拂著錢小沫的發絲,張狂得像是要把錢小沫模糊在海風中,消失在這個世界裏。


  她隻是將淩亂的頭發別在耳後,緊緊握著簡念的手,依靠著他給他溫度。


  身在孤島,對於簡念身上的傷,錢小沫沒有任何辦法。


  如果有藥,如果有醫院,如果……如果有雷銘,他一定會知道怎麽辦。


  錢小沫擔心地又看向剛剛雷銘離開的方向,都這麽久了,為什麽雷銘還不回來呢?


  錢小沫正在著急的時候,身後不遠處的野草叢裏,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驚得錢小沫整個人一顫,一顆心狂跳著堵到了嗓子眼,雙眼戒備又謹慎地尋著聲音望過去,厚重的黑夜中,偏又什麽都看不見。


  詭異的響動聲刹那間又停止了,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錢小沫安慰自己沒什麽,半信半疑地轉過頭來,微風四起,她的心裏都在顫抖。


  就在錢小沫剛剛放鬆的時候,草叢又傳來窸窣的聲音,她立刻警覺地轉身望過去,還能看見草葉在顫抖。隻有這裏的草葉在顫抖,錢小沫按捺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下意識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雙唇。


  是什麽?是什麽正在靠近自己?

  錢小沫嚇得抓緊了簡念的手,如果真是什麽怪物的話,他們都將無處可逃。


  這一次,窸窣聲沒有停止,而是越來越響,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向錢小沫逼近。


  錢小沫死死抓著簡念不鬆手,十指的指甲都掐進了簡念的肉裏,嬌小的身子蜷縮著,戰戰兢兢地緩緩站了起來,半眯著眼努力想要看清黑暗中的東西,篝火撲閃在她的半張臉上,忽明忽暗,閃爍不定,就像此刻她的心,忽上忽下,狂跳不安。


  窸窣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急,徹底憋得淺小沫比窒息了還要難受!

  什麽東西……


  究竟是什麽東西在步步逼近?


  錢小沫咬緊紅唇,漸漸鬆開了簡念的手,摸索著,抓起身後篝火堆裏的一根火把,猛吸了一大口氣站起來,朝著聲音的方向揮舞著火把,不管待會兒會竄出什麽東西來,此時此刻錢小沫能依靠的人,也隻有她自己!


  她憋住了呼吸,邁著碎步,踩著腳下的碎石子,小心翼翼繞過簡念,朝眼前濃稠的黑暗走去,仿佛那裏是一個黑洞,讓人無法抗拒的黑洞……


  “啊!”


  錢小沫一聲尖叫,打破了孤島夜空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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