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勻

  果然如李枝枝祈禱的那樣,老汪因為去省外交流學習請假了,來給他們代課的正是姓言的那位。


  “同學們好,接下來一周的時間裏將由我來擔任你們的語文老師,順便代理班主任,你們可以叫我言老師……”


  一個身高一米八穿著西裝大衣的人站在講台上微笑,把平時黯淡無光隻有知識在微微閃爍著光芒的講台瞬間就照亮了。


  “……靠。”俞泠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聲。


  言笑勻,字滅絕,微笑是她的偽裝,拖鞋是她的武器,擅長單手拎頑童,江湖人稱“笑麵虎”。


  ——他腦子裏蹦出小時候林傾對這個小姨的總結。


  剛開始聽林傾這樣說的時候他還覺得林傾誇張了,小姨長得這麽麵善怎麽可能這麽凶?直到有一天他和林傾爬到樹上抓鳥結果下不來了,即使下邊已經被鄰居們鋪了厚厚一層被子也不敢往下跳,最後被言笑勻一手拎一個從樹上丟下來了才意識到林傾可能低估了他的小姨……


  俞泠把書翻開立起來擋住自己的臉,把“掩耳盜鈴”這招學得十成十,不管別人有沒有看到他反正他覺得看不到就成了。


  還好高中語文書挺大的,能遮住他的頭。


  但沒遮住他的呆毛。


  言笑勻一眼就看到俞泠了,之前就聽林傾說俞泠轉學了,一直沒機會看到,老遠看到了這孩子還像躲鬼一樣一溜煙就跑了,她不禁懷疑:“我有這麽嚇人嗎?”


  林傾:“您能把您腳下踩著的變態丟垃圾桶了再問這話嗎?”


  “汪老師吩咐過了,為了不讓你們還要花時間適應,我就不上新課了,接下來一周的時間裏我會給你們講高考的出題規律和答題思路。”言笑勻說話和她的外表一樣,都是那種溫柔得讓你恍惚以為春天已經到了的感覺。


  俞泠被自己這個形容激起了雞皮疙瘩,悄悄把書放下來看了一下,發現言笑勻打開了ppt,也沒往他這邊看,放下心了,把剛剛掉地上的筆撿起來然後乖乖坐好聽課。


  不一會兒他桌上多了一個紙團。


  看這紙張的質感,不用打開他就知道是誰丟過來的了。但他不敢亂動,生怕一動就被言笑勻盯上了。


  洛棽見俞泠不理自己,思考了半節課他最近有沒有又把人惹到了,思考無果,接著扔紙團。


  很快俞泠麵前就堆了十來個像破了皮的湯圓的紙團。


  “哥你能消停會兒嗎?”俞泠趁言笑勻轉過去寫字趕緊把桌子上的東西一把全丟進了課桌裏,然後給洛棽丟了個紙團過去。


  過了會兒洛棽在言笑勻蹲下去撿粉筆的時候又把紙團丟了過去。


  唉,俞泠沒法子了,隻好偷偷把紙團拆開看了一眼。


  “寶貝兒你臉上有墨水。”


  他把這話在嘴裏重複了一遍,一邊心說沒有啊一邊往臉上摸,一抬手才發現手上也全是黑墨水,可想而知他的臉現在是個什麽光景。


  他又想把頭埋桌子裏去了呢……


  還好現在快下課了,再等一會兒就能去洗洗了。


  一下課他就直奔洗手間,被洛棽攔住了。


  “洗手間的水很冰,你的臉會凍傷的。”洛棽拿著紙巾蘸熱水幫他擦臉上的墨跡。


  順便找了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揩油。


  “我嘴巴上也有嗎?”俞泠感覺到洛棽的手慢慢摸到他嘴上去了,疑惑道。


  “嗯,可能是不小心濺上去的。”洛棽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手上輕輕揉捏著,有點兒發白的嘴唇很快就紅了起來。


  俞泠絲毫沒懷疑洛棽這個說法,仰著頭想了會兒,嘖了一聲,“小姨麵相這麽慈祥怎麽做事就這麽生猛呢?”


  他至今忘不了當初在北城的時候十幾歲的言笑勻像個殺人犯一樣把他往地上扔的場景,每次回想他都會覺得自己飛起來了然後“啪嗒”摔死了。


  “小姨是誰?”洛棽以為他說的是胡鹿的媽媽。


  言笑勻一下課就走了,比憋著尿想上廁所的同學還準時,俞泠指了指講台上還沒關的幻燈片,“言笑勻啊,林傾的小姨。”


  以前放假的時候林傾去北城就是言笑勻帶著去的,他和林傾關係好了之後就跟著林傾喊小姨了。


  洛棽才不關心言笑勻是誰的小姨,他關心的是:“你為什麽跟著林傾叫?”


  十分的無理取鬧。


  “……”他就搞不懂了為什麽劇情慢慢就翻轉了,這是要他把以前不懂事造的孽都償還了嗎?他以前有這麽作嗎?


  俞泠心好累:“林傾是我發小我再怎麽餓也不能吃窩邊草啊而且他是個omega你在想什麽??”


  洛棽歎了好幾口氣,“你連跟我解釋都這麽敷衍了……”


  俞泠簡直抓狂了,他保證這輩子都不作了行不行?能不能來個人把這個alpha一棒子打暈?他動手會舍不得!


  會舍不得留住這顆狗頭。


  “你再這麽說話你真的會失去我……好了好了你別沮喪了我以後遇到林傾都躲得遠遠的行嗎?”為了哄好洛棽忍住自己敲爆這顆狗頭的欲望俞泠隻好暫時對不起林傾了。


  林傾本質是件衣服罷了。


  “開玩笑的,”洛棽被他這種憋了一肚子氣還要麵目猙獰地哄自己的表情逗樂了,一邊摸他臉一邊說:“你和誰交朋友我都是支持的,也不會為了這些事生氣,但我是吃醋的,因為太喜歡你了。”


  太喜歡了,想你身邊隻有我一個人。


  俞泠被第一句話氣到炸毛,聽完後毛又順了,臉上不知道是被擦紅的還是怎麽的,微微透著粉紅色,“你最好是。”


  嚴途一個周了都還在消化沉魚落雁szd這個事實,好不容易新的一周開始了他不再積食了,周一一大早又聽到了一些讓他胃裏脹氣的話。


  太酸了。


  高二下學期的課間操是跑操,就兩遍廣播體操的時間,不累人,但就是累眼睛。


  操場上人太多了,一開始大家還是按照班級順序排著隊在跑,跑著跑著周圍人就變成了陌生人,熟悉的人可能被困在了不熟悉的陣型裏。


  俞泠跑完找了會兒沒找著洛棽,就自己先回教室了。


  “俞泠!”


  後邊有人叫了他一聲,他回頭一看,好家夥這不是那個寸頭嗎?不禁又感歎了一句“冤家路窄”。


  “你好啊~”俞泠給跑到他旁邊的人打招呼。


  上次賀冶回去後憋了好幾天終於憋出了幾千字的檢討,在貼吧上公開掛了一個月,逢人就被調侃,麵子裏子都掛不住,學期結束後就趕緊把動態刪了。


  賀冶紅著臉摸了摸頭上的短毛,雖然說著要六根清淨一心賺錢但他看到俞泠還是會忍不住臉紅,“這麽巧啊。”


  是挺巧的,茫茫人海裏他連七班一個人影都沒找見偏偏被一個冤家撞見了,俞泠點頭,“巧。”


  兩人都不知道要說什麽,隻能沉默著走路。


  陸人甲:“上次貼吧上爆料那個,你還記得嗎?就是說俞泠是為了傍大款才和洛棽走得近的那個。”


  陸人乙:“記得記得,但那人不是刪帖道歉了嗎?”


  甲:“害!這你也信?資本的力量而已啦……”


  乙:“這樣嗎?嘖嘖,我一直以為俞泠人應該還不錯的沒想到是這種……”


  後邊兩個人沒看到走在他們前麵的剛好是他們話裏的正主,說得可起勁兒了,俞泠覺得給他們一張桌子一塊紅布就能當場表演個相聲。


  賀冶聽著氣得心肝疼,想把那倆人丟進旁邊的河裏,俞泠拉了拉他的手製止了他。


  賀冶又臉紅了,本來有點兒黑的臉瞬間像豬肝一樣紅,滿腦子都是俞泠拉他了雖然隔著毛衣加外套加校服但就是拉他了……


  沒想到俞泠不追究了倒是有另一個人跳出來反駁了那兩個人。


  “俞泠才不是你們說的這種人!你們看著那些空口無憑的話就能這麽汙蔑他,不覺得理虧嗎?”


  聲音弱弱的,卻很有分量,把周圍人的目光全吸引過去了。


  前邊的人一轉頭看到站在他們後麵的俞泠,嚇了一跳,這算什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還是敵在明我在暗?

  那倆沒料想到被人聽到了,被周圍這麽多雙眼睛盯著心裏也直發抖,但丟什麽都不能丟麵子,陸人甲看了看站出來說話的那個人,是個看著就很怯弱的omega,嘲笑了一聲,“你怎麽就知道他不是那個人了?”


  “因為我就是貼吧上那個……”


  俞泠終於想起來這個聲音是誰了,開口打斷了他的話,“今天天氣不錯。”


  甲乙兩人呆若死雞。


  路人丙丁戊己庚瞪著大大的眼睛圍觀這個社會性死亡的現場。


  “你看這太陽,多亮堂,可惜這世界上的鬼怪們都成精了,驅不散了啊……”俞泠感歎了一下,左手拉著那個omega右手拉著賀冶慢慢離開了這個疑似高僧作法失敗了的現場。


  甲乙不敢說話,雖然心裏有一萬句mmp閃過但嘴上卻閉得嚴嚴實實的,先不說他們討論的是不是真的,這種你在別人“背後”嚼人舌根的事他們還是第一次做。


  太嚇人了,兩人往四周看了看,確認沒有看到洛校草的影子才活了過來。


  俞泠不重要,要是被洛棽聽到了才是真的完了,他們可不想嚐試被一腳踹進河裏的感覺。


  兩人尷尬癌犯了,擋著臉往教室跑,抽空看了一眼學校旁邊那條河,綠藍綠藍的,一看就很深。


  甲:“怎麽辦?”


  乙:“道歉吧,我看二班那寸頭寫了個檢討不就逃過一劫了嗎?”


  甲:“我看行!”


  瞬間就把剛才麵露鄙夷的自己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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