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見
直到管家拍顏雅茹的肩膀，請她進門，她才緩過神來。
顏雅茹一瘸一拐地跟在管家後麵，穿過鵝卵石鋪就的寬闊路麵，走上大理石的台階，進入富麗堂皇的客廳。
偌大的客廳，每一處都彰顯著主人的高貴和奢華，紫檀木茶幾，歐式真皮座椅，名貴地毯，華麗的水晶垂鑽吊燈，玉製花瓶等等。
來不及驚歎，顏雅茹頓時感覺有一股暖流撲麵而來，她倚在沙發靠墊上，輕輕揉搓著扭傷的腳，唐珊珊的話在耳邊不停地回旋。
她無心休息，正準備起身告辭時，管家從樓上神色慌張地下來邊招呼她邊取包。
看到管家急衝衝地準備出門，顏雅茹這才想起來問個究竟。
管家告訴她，天氣驟冷，太太的風濕病越來越嚴重，下不了床，而且滴米未進。
顏雅茹還得知，半年前，宋之皓請了林海市專治風濕的中醫名家給開宋太太的藥方，剛開始吃時，還能見效，後來就作用全無，甚至變本加厲地痛。可宋太太偏愛中醫，不願嚐試其他的治療方法。宋之皓出去找其他專家了，臨走之前，他吩咐管家先到附近藥房買點藥讓母親暫時緩解一下疼痛。
顏雅茹耐心地聽完，問了她一連串的問題，隨即從容地從包裏掏出筆和紙，趴在茶幾上快速地寫著什麽，一會兒工夫，已經寫好滿滿一頁，站起來遞給管家。
管家不置可否地看了看她，本能地接過來，卻未動身。
顏雅茹看出她的心思，笑了笑，就讓她帶著自己到樓上見宋母。
剛到二樓，宋母的呻吟聲隨即傳來，門虛掩著，管家敲了敲門，顏雅茹跟在後麵，隨即看到倚在床頭不斷用拳頭錘打著膝蓋的宋母。看到顏雅茹進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宋母雖穿著衛衣，一臉的倦容，但是慈眉善目，端莊而有涵養，顏雅茹提著的心頓時放鬆下來。
她從管家手裏接過藥方，拿給宋母，宋母戴上眼鏡疑惑地垂頭仔細看了又看，突然自言自語地念叨：“這方子好熟悉。”然後略有所思地吩咐管家取來另一個藥方，仔細比對起來。
過了半晌，宋母激動地招呼顏雅茹上前，攤開兩張單子道：“顏小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兩個藥方幾乎一模一樣，好像隻有兩味藥的用量有些出入而已。”
顏雅茹鎮定地揚了揚嘴角，向她道明真相：“宋太太，您有所不知，這是我們家專治風濕的祖傳秘方，為很多人解除過困擾，而且有很多名醫名家和醫藥公司想買這個方子，我爸爸一直不同意，所以就有一些人想方設法竊取，但是隻是偷到了些皮毛而已。這種藥不僅在藥材的用量上有考究，而且煎藥的火候有嚴格的要求，稍有差錯，就適得其反。”
宋母這才恍然大悟，她像是看到了一絲希望，將顏雅茹開的藥方拿給管家，催促道：“你趕緊照著顏小姐的方子去抓藥，每種藥的劑量別搞錯了。”
管家下樓後，顏雅茹畢恭畢敬地扶著宋母躺下，搬了張椅子坐在床邊不停地幫她按摩，直到聽到管家開門回來的聲音，顏雅茹才下樓親自去煎藥。
幾個鍾頭過後，顏雅茹將一碗熱騰騰黑乎乎的藥端上樓給宋母，看著宋母屏住呼吸一口氣喝下。
剛喝完，宋母就感覺有一股熱流湧向體內，不一會兒，全身就有些細密的汗珠滲出來，她扭動了幾下膝蓋，隨即高興地握住顏雅茹的手：“顏小姐，這藥真的管用，現在已經好多了。”
“宋太太，您隻要堅持每天吃，三個月後一定能徹底根治。”顏雅茹柔聲細語道。
安頓好宋母，顏雅茹正準備起身離開，宋母吩咐管家打電話給宋之皓，讓顏雅茹到客廳裏看電視，安心等宋之皓回來。
等了幾個鍾頭，卻不見宋之皓蹤影，顏雅茹有些坐立不安。
電視裏正在播放新聞，顏雅茹雖盯著屏幕，卻一直豎著耳朵聽門外的動靜，但是除了簌簌風聲，似乎什麽也聽不到。
她不停地看著牆上的時鍾，再過幾個小時，宋之皓不答應續約，她就真的要離開公司了，想到這裏，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她拿起遙控器正準備換頻道時，一則新聞躍入眼簾。宋之皓今天下午和本市最具實力的一家物流公司正式簽約，宋之皓還出席了剪彩活動。
這則新聞對顏雅茹來說，無疑是爆炸性的，她瞪大眼睛張大嘴巴拿著遙控器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不知過了多久，顏雅茹才鎮定下來，用力錘了錘自己的額頭，嘀咕了一句：“真沒用，什麽事都辦不好。”
她耷拉著腦袋，魂不守舍地走到門口，剛擰開門，就被迎麵進來的男子撞了個正著，顏雅茹接連後退了幾步才站穩腳，客套地彎了下頭叫了聲“宋總”，就和宋之皓插肩走了出去。
“砰”的一聲關門聲迅速從身後傳來，顏雅茹頓感心灰意冷。她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到院外，漠然地看著前方，有些無所適從。因為自己的一個錯誤，讓公司蒙受巨大的損失，顏雅茹內心泛起陣陣酸楚，她將手插在上衣的衣袋裏，低著頭用腳不停地搓著地上的積雪。
等了約半個小時，一個車影都沒見著，顏雅茹環顧了四周，除了院門上的燈亮著，一片漆黑，她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六歲時，顏雅茹有一次貪玩，直到天黑都找不到回家的路，她一個人蹲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小路邊，一隻貓突然從樹林裏竄出來，嚇得她當場暈厥過去，醒來時，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從此，就產生了陰影，落下了怕黑的毛病。
她打開手機，搜了一下，才知道這一帶晚上十點過後根本就沒有出租車，想要坐車，必須到十裏地之外的一個交叉路口，顏雅茹變得焦躁而又惶恐不安。
扭過頭看到別墅裏麵的燈已經全部熄滅，她驚恐地縮在角落裏嚶嚶地哭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想起翻開手機，將音樂聲調到最大音量，打開手機電筒，壯著膽子頭也不回地一路往前小跑，扭傷的腳還沒完全恢複，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沒走多遠，手機突然沒電了，顏雅茹屏住呼吸，額頭豆大的汗珠不停地順著臉頰往下流，她渾身顫抖，卻不敢發出聲。
這讓她又想起了小時候，也是這樣空無一人，眼前漆黑，無處求救。她垂著頭，蜷著身子，蹲在地上，早已魂飛魄散。
突然，黑暗中出現一道亮光，“嘩”地穿過一輛車，穩穩地停到她旁邊。
她先是一驚，大聲“啊”地一聲蹲坐在地上，繼而把手擱在額頭上麵遮擋燈光想一探究竟，車窗開了，宋之皓冷冽地冒出一句：“還不上車！”
顏雅茹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臉，確定不是做夢後迅速鑽了進去，過了好一會兒，才從驚恐中緩過來，連忙跟宋之皓說聲“謝謝”。
車子劃破夜空箭一般的飛速前進，顏雅茹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前方，不敢吭聲。
唐珊珊沒有再打電話過來，也許她已經看到新聞了。想到宋之皓已經和其他物流公司簽約，再做努力已是徒勞，顏雅茹陷入深深的絕望之中。
“我母親的病……”宋之皓一反常態地主動和顏雅茹說話。
“您放心，宋總，宋太太的病，我已經都跟管家交代好了，所有的注意事項也都告訴她了。”沒等宋之皓說完，顏雅茹就急切地接過話茬。
透著微弱的燈光，顏雅茹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注視著宋之皓的側臉，挺鼻薄唇，棱角分明，隻是如此俊美的臉上，時刻散發著讓人不寒而栗的冷酷和霸道。
現在已經和宋氏沒有關係了，卸掉所有的包袱，顏雅茹不由得挺了挺腰，深深呼了一口氣。
“從明天開始我母親的病由你負責，你必須每天過去親手給她煎藥，直到她的病徹底治愈。”
宋之皓一口氣跟她說了這麽多話，顏雅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可是……”
話音未落，宋之皓突然提高了車速，顏雅茹“啊”的一聲閉上眼睛，緊緊抓住座椅，確定安全後，才緩緩睜開眼。
車內陷入一片死寂，隻聽到彼此的呼吸。
直到顏雅茹下車，兩人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看著宋之皓掉頭開出去，顏雅茹征征地站在那裏，抿了抿嘴唇，轉過頭準備回去，卻聽到身後車子“嗤”的一聲往後倒的聲音。
顏雅茹扭過頭走上前去疑惑地看著宋之皓。
“明天的車子繼續由你來調。”
“恩？”顏雅茹沒反應過來，車子已經消失在夜色中。
為了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她打開手機重新看了一下新聞，才知道宋之皓跟另外一家公司簽署的是其他合同，隻是自己當時太緊張太敏感了。
顏雅茹激動地手舞足蹈，路邊的行人紛紛側目奇怪地打量著她。
她立刻掏出手機給唐珊珊打電話，唐珊珊在電話那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問了幾遍“真的嗎？”，才確認宋之皓真的同意續約了，終於歡呼雀躍起來。
當顏雅茹如實告訴她，需要每天去宋家為宋母煎藥時，唐珊珊在電話那頭突然平靜下來，半天沒吭聲，直到顏雅茹準備掛電話，她才“嗯”了一聲，聽不出任何表情和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