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幻想篇章——見習騎士與騎士
雖然因為【整合秘儀】而被奪走了人界所有的記憶，但艾爾多利耶是諾蘭卡魯斯北帝國數一數二的大將軍兼一等爵士艾修鐸爾·威魯茲布魯克的長子。
而且也是人界曆三八〇年次的北帝國第一代表劍士，同時是四帝國統一大會的優勝者。
即使變成整合騎士，他生為貴族的高傲與自負還是沒有消失。
對於這樣的他來說，雖然是年紀比自己輕的少女，騎士身份卻遠高於自己，同時還是騎士長貝爾庫利唯一弟子的愛麗絲根本是令人不愉快的存在，當然也就不會對她有任何親近感。
但是成為騎士後過了一陣子，某天深夜。
艾爾多利耶偶然目擊了愛麗絲令人意外的模樣。
想偷偷進行劍術練習的他，來到薔薇園深處，就看到穿著簡樸睡衣的愛麗絲趴在粗糙的墓碑前啜泣著。
當時艾爾多利耶的目光並沒有放在那墓碑上，反而是被愛麗絲身後不遠處一棵樹上的人影給吸引了。
那是公理教會最強，也最神秘的騎士。
那名銀色的，如同精心製作出來的人偶般的少年，在深夜幽藍月光的照耀下，就坐在那棵樹上，神情淡漠而清冷地注視著地上哭泣的少女。
艾爾多利耶為那種淡漠扯動心跳。
他下意識看向那墓碑，是數天前天命告罄的老飛龍——生下愛麗絲的騎龍雨緣與艾爾多利耶的騎龍瀧刳的母龍。
雖然他也覺得，就算是貴重的戰力，也不過是隻龍而已。怎麽說也是下等的使役獸，沒必要為它的死亡而悲傷……
但——那種淡漠到詭異的感覺，實在讓他有點脊背發涼。
可是當愛麗絲抬起臉頰時，那種脊背發涼的感覺瞬間便一掃而空了。
少女白皙稚嫩的臉頰上掛滿晶瑩淚珠的模樣，到現在艾爾多利耶都還不清楚為什麽會讓自己受到心髒仿佛被撕裂般的震動。
但艾爾多利耶無法去擦拭淚水，那樣的氛圍，實在讓艾爾多利耶不敢走半點冒犯。
雖然被樹上少年忽然發出的冷淡聲音給破壞了……
“無聊。”
少年清冷地說了一句，便從樹上跳下來離開了。
但艾爾多利耶卻隻是掃了一眼，便依舊停滯在原地，他靜靜看著愛麗絲似乎更加難過的模樣。
並且有種感覺——這種優美且脆弱的模樣才是真正的愛麗絲·辛賽西斯·薩提。
想要守護她的心情，一發不可收拾。
……
……
“那個～左邊好像有點危險耶。” 由於搭檔費賽爾以過於悠閑的聲音向指揮官如此上報，裏涅爾也輕輕晃著綁辮子的頭發點了點頭。但是指揮官沒有任何回答。
於是她隻能一邊無奈聳肩，一邊把視線移到前方。
騎士見習生費賽爾·辛賽西斯·推尼奈與裏涅爾·辛賽西斯·推尼耶特被配置的地點，是在人界守備軍第二部隊右翼的最前方。
防守一百米前方的第一部隊右翼雖然陷入混戰，但沒有敵人穿過防衛線。
老牌的上位騎士迪索爾巴德很強大。
副騎士長法那提歐率領的第一部隊中央，目前也還撐得住。
雖然對於裏涅爾與費賽爾來說，她是像天敵般的大姐姐，但實力倒是無庸置疑。
以前那種過於緊繃的感覺，在脫下鐵麵具露出素顏後也幾乎消失了。
令人擔心的果然是第一部隊的左翼。 負責指揮的艾爾多利耶·辛賽西斯·薩提汪是短短七個月前才覺醒的菜鳥，最近實力雖然有很大的成長，但忽然就擔此重任對他來說可能真的太辛苦了。
雖說在前線指揮是他本人的願望，但現在看來還是交給其他老資格的騎士比較好——
裏涅爾一邊這麽想，一邊在腦袋裏畫出各個騎士的配置狀況。
聚集在這個戰場的上位騎士僅僅隻有七個人。
第一部隊左翼是艾爾多利耶，中央是法那提歐副騎士長，右翼是迪索爾巴德。
第二部隊左翼是連利少年，中央是貝爾庫利騎士長與那位叫優吉歐的反叛者，右翼則是寡言的女性騎士。 而上空則配置了愛麗絲·辛賽西斯·薩提。
“……怎麽看左翼都讓人感到不安……” 這次換成費賽爾對裏涅爾的呢喃輕輕點點頭。
事實上，從幾分鍾前開始左翼的情形就有點奇怪了。
雖然不像是受到損害的樣子，但無數混亂的叫聲已經越過中央隊上方傳過來。
定眼凝神仔細一看，就能發現該處籠罩著比穀底的黑暗還要濃厚的煙霧。
萬一第一部隊的艾爾多利耶被突破，也還有連利少年指揮的第二部隊才對——
隻不過……
“那個孩子，真的不要緊嗎？” 對費賽爾的話點了點頭後，裏涅爾才靠到搭檔頭旁邊對她出聲：“我是認為貝爾庫利大叔應該有他的考量才沒多說些什麽，但是第二部隊的左邊和右邊應該互換才對吧。小艾與小連這樣的排列順序，怎麽看都太過令人不安了。”
結果費賽爾就把聲音壓得更低並回答：“我是這麽想的啦，大叔應該是盡量不想讓我們的隊長戰鬥吧……要是小靈那家夥在就好了……”
“……啊～……” 同意這種看法的裏涅爾看向悄立在那裏的纖細身影。
單薄的鎧甲是以整合騎士來說相當少見的霧麵灰色。同樣是濃灰色的頭發在雪白額頭中央確實地分為兩邊，然後在脖子後麵綁起來。
外表看起來大概是二十歲左右，細長雙眼是明顯的單眼皮。
她的名字是謝達·辛賽西斯·推魯弗。
平時總是沉默寡言，氣質很寧靜。
但又是與夜靈.辛賽西斯.零那種幾乎要將人凍結的清冷淡漠不同。
盡管她給她們的壓迫力要遠遠大於和她們熟悉的夜靈……
“那個，謝達大人……” 裏涅爾再次對寡言的指揮官搭話。由於對方稍微把視線移過來了，她就繼續說道：“我們可以去後麵看看嗎？”
騎士纖細的眉頭動了動。
甚至都沒有說話，裏涅爾便急忙回答：“那個，是因為有點不安……”
對方眉毛再次動了一下。
裏涅爾便再次出聲：“因為那個……小靈……不，夜靈大人在補給部隊那裏……似乎跟那個叫桐人的反叛者在一起……”
見習騎士裏涅爾·辛賽西斯·推尼耶特與費賽爾·辛賽西斯·推尼奈是在中央聖堂裏出生。
據說兩人的雙親是公理教會的修道士與修道女，但不清楚他們的名字，也不記得他們的長相。
雙親是在最高司祭亞多米尼史特蕾達的命令下結婚生子，並把她們交給塔內的某個設施。
那裏的小孩子有很多，但現在隻剩下她們兩個了，因為其他人都已經在那場“養蠱”兼實驗中死掉了。
雖然據說那場養蠱的方法就是夜靈提出來的，但裏涅爾和費賽爾卻對他沒有任何怨恨，因為她們出生的意義就是進行那個。
而且在後來實驗結束之後，元老長宣布存活的兩人能夠選擇一個天職時，她們有了機會選擇【整合騎士】這個天職。
在那時，她們兩個小孩子想要成為整合騎士自然是很困難的，元老長要求她們至少要能擊敗一位整合騎士才會賦予她們這個天職。
於是——她們選擇了當時路過那裏的夜靈當了對手。
結果是理所當然的慘敗，兩個人聯手卻一個回合都沒撐下去。
於是元老長理所當然的宣布她們不能成為整合騎士。
結果那名一直清冷淡然的銀色騎士卻冷冷瞥了眼元老長，那位在所有人麵前都幾乎可以為所欲為的元老長便立刻不做聲了。
那位銀色騎士看向裏涅爾和費賽爾，眼神中罕見的出現了除了冷淡之外的光彩，隻不過聲音依舊清冷：“你們有成為整合騎士的前置條件，就先作為見習騎士吧。”然後幾乎讓她們感到不可思議的，用雙手分別彈了下她們的父母，接著這麽丟下錯愕的她們和元老長自顧自走開了。
結果後來最高祭司真的讓她們做了見習騎士，並且讓她們學習兩年，在那之後找夜靈，通過他的考核，就可以被認命為正式的整合騎士。
然而，兩年之後——
也就是現在的半年前，發生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騷動。
她們沒去進行考核了，因為她們的考官失去了神智。
尤其是幾天前當她們親眼看到夜靈坐在輪椅上被愛麗絲推出來時，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
她們簡直不敢相信，那位強大到不可思議的銀色少年竟然會變成這樣。
雖然很想近距離接觸一下，但整合騎士愛麗絲經常緊隨在他身邊，根本找不到與他接觸的機會。
而且不得不承認的是，她們兩個有點害怕那個人死掉。
雖說隻要第二部隊不被突破，在後方的補給部隊就能保持安全，但左翼的混亂終究讓人在意。
——這些事情實在沒辦法在這裏向指揮官謝達做詳細的說明，所以兩個人隻能心驚膽跳地等著她的裁決。
無聲的騎士以灰色眼睛瞄了一下左翼，考慮了兩秒鍾才用左手指了一下後方。
“咦……那個，可……可以移動嗎？” 由於謝達默默點了點頭，裏涅爾急忙和費賽爾同時行了簡略騎士禮。
“謝謝您，確認安全後會立刻趕回來！”
說完便轉身從隊列旁邊開始往前跑。
——竟然說了謝謝。
在此之前，除了夜靈，她們甚至沒有對最高司祭大人說過這種話。
和搭檔麵麵相覷，一瞬間交換了一下表情後，裏涅爾就提升了奔跑的速度。
結果——
她們趕到後方時，還真就看到了跑到這邊的哥布林。
……
……
準備到物資帳篷深處再次蹲下來抱住膝蓋的整合騎士連利·辛賽西斯·推尼賽門，就因為耳朵聽見出乎意料的近距離傳來複數的叫聲而猛烈吸了口氣。
不會吧。敵人不可能如此快就突破山穀間的防衛線來到這裏。距離開戰到現在隻過了十幾分鍾的時間。
連利告訴自己，一定是因為太過於亢奮了，遠處的聲音才會聽起來如此清晰。
但是在同一座帳篷裏避難的兩名少女產生的反應，就告訴他逐漸接近的士兵聲音並不是自己聽錯了。
“怎麽會……已經到這麽後麵來了？” 名為緹潔·休特裏涅的紅發練士迅速抬起頭，快步跑到帳篷的入口。
她拉起垂下的布幕確認外頭的狀況。結果立刻就發出更加緊張的聲音。
“有煙！” 這道聲音讓名為羅妮耶·阿拉貝魯的練士也繃緊身體。
“咦……著火了嗎？”
“不知道，隻有奇怪顏色的煙飄過來……不對——等等。從煙裏麵……出現許多人……”
由布幕縫隙往外窺視的緹潔，所說的話就像是被厚重的棉布吸進去而消失。
緊繃的沉默當中，連利稍微起身再次豎起耳朵。
不知道什麽時候，叫聲已經消失了。但是寂靜當中傳來有人靠近的氣息。
可以聽見嗶噠嗶噠、嗶噠嗶噠的潮濕腳步聲。
突然間，緹潔以僵硬的腳步退到帳篷正中央。然後將不停顫抖的右手往左腰伸去。
幾乎是在連利注意到她想拔劍的同一時刻—— 入口垂下來的布幕就被粗暴地撕裂。
外麵曾幾何時已經籠罩在夜色當中，隻有火把的淡淡紅光在搖晃著。
一道默默無言的人影以火光為背景站在那裏。對方雖然矮小、駝背但雙臂異常強壯，握在手上的是粗狂的蠻刀。
入口處吹進來的空氣中夾雜的臭味刺激著連利的鼻子。
休特裏涅練士邊發抖邊拔出佩劍，輪椅旁邊的阿拉貝魯練士則低聲叫著：“——哥布林？”
這道聲音讓有著異相的闖入者以混雜著咻咻摩擦聲的沙啞聲音回應： “喔喔……白伊武姆的小女孩……是我的獵物啦……” 過於醜惡的欲望之聲，讓緹潔忍不住後退一步。
看到那醜惡的哥布林的一瞬間，連利的身體就有種動不了麻痹感，恐懼將他淹沒。
明明曾今看到那位銀色騎士輕而易舉的擊殺大片大片的這種生物。
明明跟在他身後時完全不會害怕，但此刻，連利卻是連動彈都沒辦法做到。
“給……給我退下！不然的話……！” 緹潔拚命擠出來的警告，也隻是煽動哥布林的欲望而已。
咧嘴笑起來的亞人，在連蠻刀都沒有擺出來的情況下繼續往前走了一步。
這個時候——
刺啦！
帳篷裏響起輕脆的聲音。
哥布林士兵黃色雙眼像感到不可思議般瞪大並往下看著自己的胸口。
有尖銳光滑的金屬從粗獷的板金鎧上麵長出來。那件帶著血滴的物體正是劍尖。
從背後正確地貫穿了亞人的心髒。
“…怎麽回事……？” 這就是哥布林士兵所說的最後一句話。力量從強壯的身體上流失，哥布林整個癱到帳篷的地板上。
站在它後麵的是比兩名少女練士還要矮半個頭的嬌小劍士，
茶褐色的頭發編成辮子，黑色修道服上裝備著銀色護胸。右手上握著的劍雖然配合體格而比較短，不過是相當鋒利的兵器。
明明是仍屬於小孩子的年齡——而且明明才剛殺了恐怖的亞人士兵，可愛的臉頰上卻沒有浮現一絲害怕的神情。
連利茫然看著這一切，然後才終於注意到……
這名女孩子也是一名騎士。
算是整合騎士的見習生，名字應該是裏涅爾·辛賽西斯·推尼耶特。
即使看見以狼狽模樣癱坐在地上的連利，裏涅爾的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她的目光在帳篷內迅速掃過，看到輪椅上那安然無恙的銀色身影，這才安心般的鬆了口氣。